苏洛凝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小的羽扇,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将弟弟推到他的面前,究竟是机遇,还是另一场更为凶险的豪赌?
她想起弟弟苏策,那个自幼体弱、不喜争斗,只一心向道的清瘦少年。
青屏山星陨洞,那是何等缥缈的仙家之地,弟弟在那里,远离了朝堂的污浊与纷争,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真的要为了苏家的复兴,将他从那片清净之地拉入这波诡谲异的旋涡之中吗?
她贝齿轻咬着下唇,指尖微微蜷缩,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望向林峰,眼神复杂难辨,却又带着一丝决然。
“陛下隆恩,臣妾……替苏家,替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叩谢天恩。”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却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臣妾自当修书一封,告知小弟陛下盛情。能否请动他下山辅佐陛下,为陛下分忧,臣妾会尽力劝说。只是……”
她微微一顿,目光中带着一丝坦诚,也带着一丝无奈:“家弟性子向来疏懒避世,且他师从青屏山,他师尊乃世外高人,行事自有准则。臣妾能做的,也只是将陛下的意思转达。至于他师尊是否愿意见陛下,又是否会应允小弟下山,此事……臣妾委实做不了主,还望陛下明鉴。”
林峰闻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苏洛凝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却又比他预想的更要聪明几分。
她没有被巨大的诱惑冲昏头脑,依旧保持着清醒与理智,这让他对这位苏贵妃,又高看了几分。
“好!好一个‘委实做不了主’!”林峰忽然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畅快,几分满意,还有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他从软榻上霍然起身,几步便走到了苏洛凝的面前。
苏洛凝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林峰快一步抓住了手腕。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凝儿,”
他微微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要将她吞噬一般,“你只需尽力便可。朕相信,你苏家的女儿,不会让朕失望。”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用力,便将苏洛凝拉入怀中。苏洛凝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唇上一热,一个带着浓烈侵略气息的吻便重重地落了下来。
苏洛凝的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舌间的力道,以及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龙涎香与药草清苦的独特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羞愤、惊愕、慌乱……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浑身僵硬,手足无措。这……
并没有持续太久,林峰很快便放开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弧度,眼底却带着一丝戏谑与玩味,仿佛在欣赏着她此刻的窘态。
苏洛凝的脸颊早己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带着羞恼,带着惊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陛……陛下!”
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朕很高兴。”林峰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苏洛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无法在此处多待片刻,她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逃去,那背影仓皇而狼狈,与她平日里沉静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洛凝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殿内那股暧昧而紧张的气氛却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林峰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有些蔫蔫的御苑景致,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苏策,青屏山星陨洞。
这无疑是他穿越以来,距离修行最近的一次机会,只要能搭上这条线,无论是丹药还是功法,都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那具被酒色掏空了的破败身躯,终于有了重焕生机的可能。
“王德福。”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在!”一首躬身候在殿门外的王德福闻声,连忙小碎步地跑了进来,垂首敛目,恭恭敬敬地立在林峰身后数步之遥的地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才苏贵妃那般慌张地跑出去,陛下又独自在殿内站了许久,他这心里头,可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这位主子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林峰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德福身上,淡淡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于我云瀚王朝境内,广纳贤才,凡精通炼丹制药之术者,不论出身,不论过往,皆可前来应征。若确有真才实学,能为朕炼制出延年益寿、固本培元之灵丹妙药者,朕不吝高官厚禄,赏万金,封侯爵!若能献上稀世丹方,或是举荐真正的修行高人,朕更将以国师之礼待之,允其查阅内库秘藏修行功法,助其修行!”
王德福听得是心惊肉跳,额头上瞬间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广纳炼丹之士?还要辅以高官俸禄和秘藏修行功法去吸引?陛下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偷偷觑了一眼林峰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眼神深邃,不似玩笑,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这位陛下自打“死而复生”之后,行事便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一下折腾着要锻炼身体也就罢了,如今竟又迷上了这虚无缥缈的炼丹求仙之术?这……这与史书上那些追求长生不老最终误国的昏君,有何区别?
“陛……陛下……此事……是否……是否再斟酌一二?”王德福鼓足了勇气,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期期艾艾地劝道,“这炼丹之术,多是些江湖术士的骗人把戏,恐……恐劳民伤财,又……又恐朝野议论……”
“朕意己决。”林峰的目光骤然一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只需将朕的旨意,原原本本地传下去便是。若有人胆敢阳奉阴违,或是借机生事,严惩不贷!”
那冰冷的语气,让王德福瞬间如坠冰窟,心中那点仅存的劝谏念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惶恐:“奴才遵旨!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办!”
林峰的这道旨意,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云瀚王朝,掀起了轩然大波。旨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内外,传到了各州各府。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听说了吗?陛下下旨了!要广招天下会炼丹的方士呢!”
“炼丹?我的天,陛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前些日子大病一场,烧糊涂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敢妄议陛下!”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官员们在朝堂之下,私下里更是忧心忡忡。
要知道,这位年轻的陛下自登基以来,除了沉湎酒色,便是荒唐度日,几乎从未正儿八经地颁布过什么像样的政令。
朝中大事,多由几位辅政大臣与内阁商议着处理,他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如今,这沉寂了数年的皇帝,一开口便是要搞什么炼丹求药,这与话本里那些追求长生不老、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昏君有什么两样?
“唉,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在自家府邸中,对着几位门生故吏,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陛下年少,本指望他能幡然醒悟,重振朝纲,谁曾想……竟是越发沉迷于此等虚妄之术!长此以往,我云瀚危矣!”
“可不是嘛!听闻陛下近来身子骨好了许多,原以为是龙体康复,乃社稷之福,没成想,竟是……竟是为了这劳什子的黄老之术!”
“黄芪之术……”这个词,如同瘟疫一般,在朝野之间迅速蔓延开来。
在许多人眼中,这位“死而复生”的陛下,非但没有变得英明神武,反而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在昏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位看似沉迷于炼丹求药的“昏君”,心中所图,远非他们所能想象。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峰,对此却似乎毫不在意。
他依旧每日待在乾元殿内,偶尔去御花园“锻炼”一番,或是召见苏洛凝,与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只有王德福,每日看着雪片般从各地呈上来的、关于招揽炼丹方士的奏报,以及那些明里暗里劝谏陛下莫要沉迷此道的折子,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他偷偷观察着林峰,只见这位年轻的帝王,脸上总是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王德福心中越发觉得,这位陛下,是真的不一样了。只是这种不一样,究竟是好是坏,他却是一点也看不透了。
乾元殿内,林峰把玩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听着王德福的禀报,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哦?都说朕迷上了黄芪之术,是昏君所为?”
王德福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陛下息怒!此皆市井愚民无知揣测,当不得真!”
林峰轻笑一声,将玉佩抛了抛,又稳稳接住:“无妨,让他们说去。朕倒是想看看,这浑水之中,能摸出多少鱼来。”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深邃而悠远。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而他,便是那风暴的中心。
“对了,苏贵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林峰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