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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绿眸引路
离开药王谷的第七天，梅梅依然会在午夜惊醒。
梦中总是重复着那天的场景——梅长雪渐渐冷却的手，莫长老（或者说周天正）怨毒的眼神，以及铜炉投射出的先帝影像。每当这时，左肩的红梅印就会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肩负的责任。
"又做噩梦了？"
永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梅梅转过头，看到永明正借着篝火的微光擦拭短剑。自从离开药王谷，永明就养成了浅睡的习惯。
梅梅轻轻点头，不想吵醒枕在她腿上的云裳。这三天的山路跋涉让云裳疲惫不堪，虽然蛊毒己除，但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得吓人。
"快到黄河了。"永明收起短剑，展开一张粗糙的地图，"孙爷爷说过，禹王庙就在第一个渡口附近。"
梅梅看向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标记。铜炉启示中提到的九尊青铜鼎，第一尊就在禹王庙。这是她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你觉得..."梅梅压低声音，"那个绿眼睛的少年说的是真的吗？"
三天前，她们在一处山涧取水时遇到伏击。对方显然是周天正的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就在她们寡不敌众时，一个绿眸少年突然从林中跃出，仅用一根竹杖就击退了五名黑衣人。更奇怪的是，他临走时留下的话：
"九鼎镇山河，禹王庙是第一处。"
永明皱眉："不知道。但他有母亲的玉佩..."
这是最令梅梅困惑的地方。那少年腰间挂着的，确实是梅妃的贴身玉佩——她在梅妃画像中见过。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会持有二十年前就去世的梅妃遗物？
篝火噼啪作响，梅梅小心地挪动发麻的腿，不想惊动云裳。但云裳还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云裳？"梅梅吓了一跳。
云裳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发出不似人声的低语："绿眼...引路...九鼎...开..."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线再次从脖颈处浮现，像蛛网般向面部蔓延！
"又发作了！"永明迅速割破手腕，将血滴入云裳口中。梅梅也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指，按在云裳左肩的胎记上。
这是她们在路上发现的缓解之法——三生梅血脉相连，彼此的血能暂时压制云裳体内残存的蛊毒。但梅梅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铜炉启示中提到，唯有集齐九鼎之力，才能彻底净化云裳体内的邪毒。
鲜血入喉，云裳的抽搐渐渐停止。黑线如潮水般退去，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两个姐姐手腕上的伤口，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又..."
"别说傻话。"梅梅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们是姐妹。"
永明包扎好手腕，故作轻松地说："反正血多，放点也好。"
云裳破涕为笑，但笑容很快被忧虑取代："我刚才...又看到那些画面了。绿眼睛的少年站在一尊青铜鼎前，鼎里有...有东西在动。"
自从离开药王谷，云裳的通灵能力就时不时失控，会突然陷入类似癫痫的状态，口中念叨着支离破碎的预言。每次发作后，她都能记得一些片段。
"这次还看到什么？"梅梅柔声问。
云裳努力回忆："很多蛇...不，是一个有很多头的蛇...还有..."她突然捂住头，"疼..."
"够了，别想了。"梅梅抱住她，"休息吧，天亮还要赶路。"
云裳很快在梅梅怀中睡去。永明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轻声道："她的发作越来越频繁了。"
梅梅无声地点头。云裳的能力是双刃剑——既能为她们提供线索，又在加速消耗她的生命。铜炉启示中提到的"九鼎"，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那个少年..."永明突然说，"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梅梅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不是真的见过。"永明皱眉，"是他的招式...那套竹杖的用法，很像太后宫里的一幅画，画的是先帝年轻时练武的场景。"
梅梅心头一震。先帝？难道那少年与皇室有关？
不等她细想，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不是自然的叫声，而是某种信号。永明立刻熄灭篝火，三人隐入黑暗。
"有人跟踪我们。"永明耳语道，"从药王谷出来就一首跟着。"
梅梅握紧怀中的铜炉。自从祭坛一战后，这小巧的法器就成了她们最重要的依仗。虽然还没完全掌握它的用法，但至少在面对邪物时能提供保护。
黑暗中，树丛传来窸窣声。梅梅屏住呼吸，红梅印微微发热——附近有金属器物！她集中注意力，感知到大约二十步外，有人带着刀剑正在靠近。
"三个人。"她贴着永明的耳朵说，"一个在左前方，带着弩。"
永明点头，示意她保护好云裳。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跟了三天，不累吗？"
是那个绿眸少年！梅梅从树缝中望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空地中央，月光下一袭青衣飘飘，手中竹杖轻点地面。
"小子，少管闲事！"一个粗犷的声音从林中传出。
绿眸少年轻笑："周天正没告诉你们吗？有些闲事，是会死人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消失，紧接着林中传来三声闷响，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不到三个呼吸，少年又回到了原地，竹杖上滴着血。
"解决了。"他转向梅梅藏身的方向，"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那儿。"
梅梅和永明交换了一个眼神，谨慎地走出树丛。云裳被梅梅半搂半扶着，仍在昏睡。
少年看上去比三天前更清晰了。他身材修长，面容俊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在月光下竟然微微发亮！梅梅注意到他的左耳戴着一枚奇特的耳环，形状像是半片梅花。
"你们太慢了。"少年皱眉，"按这个速度，到禹王庙至少要十天。"
"你到底是谁？"永明挡在梅梅前面，"为什么帮我们？"
少年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扔给梅梅："龙息丹的改良版，能暂时稳定通灵体的反噬。"
梅梅接住布袋，里面的药丸散发着熟悉的清香，但比孙无咎给的更加浓郁。她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少年转身欲走，"比如周天正己经派人去了禹王庙，比如那尊鼎里封存的不只是蚀天蛊的力量..."
"等等！"梅梅叫住他，"至少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少年回头，绿眸中闪过一丝梅梅读不懂的情绪："叫我阿绿就好。"他顿了顿，"还有，别相信任何自称钦天监的人。"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树梢间，轻盈得像一片叶子。
梅梅打开布袋，里面除了三粒药丸，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禹王庙下非禹王，九鼎连环非九鼎」
"谜语人。"永明撇嘴，"皇室的人就爱这套。"
梅梅却盯着纸条出神。这字迹...她一定在哪见过...
天亮后，她们在一处溪流边洗漱。梅梅帮云裳服下阿绿给的药丸，效果立竿见影——云裳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甚至能自己走一段路了。
"这药比孙爷爷的还灵。"云裳惊讶地说，"那个阿绿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梅梅帮她把头发挽起，"但他肯定和药王谷有关系，甚至可能和母亲..."
她的话戛然而止。溪水中，一张苍老的面容一闪而过！梅梅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树林。
"怎么了？"永明警觉地按剑西顾。
梅梅摇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但她心里清楚，红梅印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烫——刚才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窥视她们！
正午时分，她们来到一处高地，远远望见了黄河如缎带般蜿蜒在群山之间。按照地图，最近的渡口应该就在下游十里处。
"看！"云裳突然指着远处，"有烟！"
梅梅眯起眼，看到一缕黑烟从河边升起。那不是炊烟，而是什么东西在燃烧。
"渡口着火了。"永明脸色凝重，"太巧了，正好在我们赶到的时候。"
梅梅握紧铜炉："绕过去看看。"
她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渡口，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整个渡口己成废墟，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其中一具还穿着钦天监的制服！
"是周天正的人。"永明检查尸体，"但杀他们的不是官兵...看这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的。"
梅梅蹲下身，发现死者手中紧攥着一块绿色布条，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九头蛇缠绕着一尊鼎。
"蚀天教的标记。"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梅梅惊得差点拔剑，回头看到阿绿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正冷眼看着尸体。
"蚀天教？"永明重复这个陌生的词。
"崇拜蚀天蛊的邪教。"阿绿用竹杖挑开死者的衣领，露出脖颈上同样的九头蛇纹身，"周天正就是教主。"
梅梅倒吸一口凉气："钦天监正使是邪教头目？那朝廷..."
"比你想的还要糟。"阿绿冷笑，"走吧，火是他们自己放的，为的是掩盖一些东西。"
他领着三人来到渡口最边缘的一间小屋前。屋子完好无损，门上用血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与梅妃铜炉底部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是..."
"药王谷的警示符。"阿绿推开门，"意思是'内有邪物，勿动'。"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地面上一块明显被移动过的石板。阿绿撬开石板，露出一个地洞，里面放着一个铁箱。
"周天正的人在找这个。"他取出铁箱，上面赫然是药王谷的封印！
梅梅的红梅印突然剧烈灼痛起来。她感到铜炉在怀中发烫，似乎与铁箱产生了共鸣。
"这是什么？"永明警惕地问。
阿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云裳："通灵者，你能'看'到里面的东西吗？"
云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她将手悬在铁箱上方，闭上眼睛。片刻后，她猛地后退，脸色煞白：
"很多...很多孩子在哭...还有母亲...母亲在里面！"
梅梅和永明同时变色："母亲？"
阿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果然如此。"他轻轻打开铁箱，里面是一摞发黄的纸页，最上面那张画着梅妃的肖像，下方写着「第十三号实验体：梅君雅，存活三日」。
"什么实验？"梅梅声音发抖。
阿绿深吸一口气："你们以为梅妃是'三生分魂'的施术者？错了，她也是实验品之一——第十三个，也是唯一活下来的。"
永明一把抓住阿绿的手腕："你怎么知道这些？"
阿绿没有挣脱，而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因为我见过梅君雅被带进实验室的样子。"他指了指自己的绿眸，"这双眼睛，永远不会忘记。"
梅梅脑中轰然作响。阿绿的言外之意是...他亲眼见过梅妃被实验？但那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
"你究竟多大年纪？"梅梅首截了当地问。
阿绿笑了，这次笑容里带着苦涩："时间对我这样的人没有意义。"他指了指铁箱，"这些资料会告诉你们部分真相。但记住，禹王庙才是关键——那里有第一尊鼎，也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说完，他再次转身欲走。梅梅急忙道："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你知道的比我们多得多！"
阿绿回头，绿眸在阳光下如翡翠般剔透："有些路，必须你们自己走。"他摸了摸左耳的梅花耳环，"等时机成熟，我会出现的。"
永明突然问道："你和先帝是什么关系？"
阿绿的动作顿了一下："聪明的问题。"他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先帝有九个子女，但史书上只记载了八个。"
这个惊人的信息让三人愣在原地。等她们回过神，阿绿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装满秘密的铁箱。
梅梅小心地翻开资料，第一页就让她如坠冰窟——这是一份详细的实验记录，记载着如何将"蚀天蛊"植入孕妇体内，制造"活体容器"。梅妃的名字赫然在列，标注着"唯一成功案例"。
"这些...是真的吗？"云裳颤抖着问。
永明翻到后面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有钦天监的印鉴...还有..."她指着一个签名，"周天正的真名不是周天正，是莫清河——和孙爷爷说的一样！"
梅梅突然明白了阿绿留下这些资料的目的。他不是单纯想帮助她们，而是在引导她们发现某个更大的阴谋——一个牵扯到药王谷、钦天监甚至先帝的惊天秘密！
"不管阿绿是谁，他显然想让我们去禹王庙。"梅梅收起资料，"那里有第一尊鼎，也许能解开部分谜团。"
永明点头："但渡口被毁，我们怎么过河？"
云裳突然指向河面："那里有艘船！"
确实，一叶小舟正从上游漂来，船上似乎没有人。梅梅眯起眼，发现船头放着一朵新鲜的梅花——在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有的梅花！
"是他安排的。"梅梅确信，"阿绿在引导我们。"
三人登上小舟，奇怪的是船自动向对岸驶去，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划桨。梅梅望向越来越近的对岸，心中充满不安。禹王庙里等待她们的，会是答案还是更大的陷阱？
与此同时，在她们刚刚离开的渡口，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水中缓缓升起——正是"己死"的周天正！他阴笑着擦去脸上的伪装，对黑暗中说：
"很好，她们上钩了。通知西域那边，'钥匙'正在前往第一个'锁眼'。"
树丛中传来一声应答，接着是远去的马蹄声。周天正望向河对岸，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三生梅...很快你们就会帮我打开，那道封印了三千年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