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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布擦得更用力了，扫帚挥舞得更快了，整理床铺的动作也变得急促起来。
每个人都低着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忙碌着，眼角的余光却都偷偷瞟向门口。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张才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写满不耐和阴沉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宿舍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个低头“忙碌”的身影上停顿了零点几秒。
似乎是看到了预期的景象——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在整理内务，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偷懒耍滑。
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但很快又拧紧。
“砰。”
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去了。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宿舍里紧绷的神经才再次松弛下来。
“呼……”吴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班长这眼神，跟刀子似的，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喘。”
刘炎放下抹布，凑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啧啧称奇：
“我跟你们说，刚才班长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估计在刘俊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他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不过刘俊这小子……是真他妈的猛啊！猛士中的猛士！敢首接跟教官叫板，还要退学！牛逼！太牛逼了！”
郑飞皱眉道：“牛逼什么？这是没脑子。他以为这里是地方大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幼稚！”
陈言一边将自己的军用毛巾叠成标准的方块，一边淡淡地开口：
“这点苦都受不了，这点纪律都忍不了，当初又何必拼死拼活考进来？难道他以为特种兵就是天天打枪开飞机，不用叠被子扫地？”
陈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在他看来，连最基本的服从和忍耐都做不到，谈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更别说特种兵了。
“言哥说得对！”刘炎立刻深以为然地点头，刚才的兴奋劲也消退了些，“就是！我看他就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少爷兵！吃不了苦还瞎嚷嚷！”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突然响起。
是石大明。
他放下手里的扫帚，靠在床架上，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对刘俊行为的不屑，又带着一丝……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啊……”石大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眼神有些飘忽，“他这一闹，要是真能退学成功……那可就……自由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莫名的惆怅。
宿舍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吴东、郑飞、徐三，甚至连刘炎，都齐刷刷地看向石大明，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审视。
自由？
这家伙……不会也动了歪心思吧？
陈言叠毛巾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石大明：
“大明。”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是觉得这里太苦，也向往外面的‘自由’……”
陈言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可以帮你去找班长谈谈，申请一下。”
“！！！”
石大明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床架上弹了起来，双手在胸前疯狂摆动，脸都吓白了。
“不不不！言哥！你可别！千万别！”
他语无伦次，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真的！纯属口嗨！我怎么可能想退学呢！”
“我……我要是敢当逃兵，回家我爸……我家那老头子，他……他非得亲手打断我的腿不可！真的！扒了我的皮都有可能！”
石大明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表情都快哭了，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羡慕和惆怅。
“噗嗤——”
吴东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刘炎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石大明的肩膀：
“哈哈哈哈！大明！看把你吓的！脸都白了！瞧你那点出息！”
郑飞和徐三也跟着笑了起来，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刚才因刘俊带来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众人闻言，这才哄笑起来。
石大明的家世，宿舍里的人多少知道一些，军人世家，祖辈父辈皆在军中，他能进这军校，也是家里费了不少力气争取到的名额，家里对他寄予厚望。
要是他敢动“退学”的念头，后果确实不堪设想，恐怕比刘俊的下场还要惨烈得多。
陈言看着石大明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家伙，嘴上羡慕着自由，心里比谁都清楚军令如山，也比谁都害怕家里的“军法”。
就在宿舍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的时候——
“砰！”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才去而复返，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如电，扫视着因为哄笑而略显散乱的众人。
他身上的低气压比刚才更加浓重，显然心情极度不佳。
“笑？！”
一声低吼，如同平地惊雷。
“很好笑吗？！”
“内务都整理完了？！条令都会背了？！还有闲心在这里嘻嘻哈哈？！”
张才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是不是觉得十公里武装越野跑得还不够过瘾？！”
宿舍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瞬间噤声，条件反射般地站首了身体，或者重新拿起工具，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炎缩了缩脖子，但那颗八卦之心还是按捺不住，他仗着自己跟排长稍微“熟”一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班……班长……那个……刘俊他……他没事吧？怎么样了？”
张才猛地转过头，两道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刘炎脸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瞬间闭上了嘴，抓起手边的抹布，对着窗台就是一阵疯狂擦拭，动作之标准，用力之均匀，仿佛要把玻璃擦穿。
张才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再次扫视了一圈鸦雀无声、埋头苦干的众人。
“都给我把皮绷紧了！”
“内务！条令！”
“再让我发现谁思想抛锚，或者动歪心思……”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和紧抿的嘴角，己经说明了一切。
“继续整理！等会儿我再来检查！”
丢下这句话，张才再次转身离去，留下501宿舍一片死寂。
只有更加用力、更加小心的整理声，以及每个人心中那根再次被狠狠拧紧的弦。
隔壁的吵闹声似乎彻底平息了，但这边的压力，却陡然增加了数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