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日又泡在医馆了。
娘亲的身体一首不大好,父亲为了给娘亲寻找续命的法子,日日都泡在医馆里研究。
五岁的宫远徵对此习以为常,稚嫩的脸蛋看起来乖乖的,濡湿的睫毛沉重的垂下来。
娘亲是为了生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下人们都说他是来讨债的。
小远徵很难过,可怜巴巴的躲在徵宫的大柱子后面,听着下人对他的评价。
冷血,怪物,小毒物,命格克母...等等词汇砸到他的身上,像冰冷的利剑刺入心脏。
下意识用手背擦掉不听话的泪珠,睫毛低垂掩盖住眸中的难过,唯有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的情绪。
越来越过分的话钻到他的耳朵里,小远徵抿紧了嘴唇,眼中的怒气沸腾,他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评价。
抡起身边的摆件向人群丢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砸到地面上,空旷的宫殿回荡着声音。
下人们一见小主子听到了全部,个个脸色煞白。
“小公子!”跪了一地的人战战兢兢。
“滚!下次再让我听到这些,就把你们全都丢山里喂老虎!”小孩子的表情阴鸷,和他父亲宫卿徵的长相有七分相似,父子俩类同的气势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小远徵知道老虎是什么,他小小年纪就被父亲启蒙,早早开始熟读各种书籍。
山中的百兽之王,体型庞大又强壮的野兽,老虎的犬齿能把人一口咬断,还有锋利的爪子,一爪下去就能把这群聒噪的人拍扁掉。
一群下人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
寂寥冷清的宫殿又只剩他一人,宫远徵小大人模样的叹了口气,小手拍拍脸颊把怒气拍散。
他该去医馆报到了。
......
小心翼翼的穿过忙碌的人群,找到和自己身高配套的小桌子小凳子坐下,开始翻阅着医书。
宫卿徵微微侧头,关注到儿子来了。
身为父亲的他一身靛青色的常服,剑眉星目,精致立体的五官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幼态,久至高位的他眉宇间透露着不凡的气质。
宫卿徵站在几个药味浓郁的药罐面前,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冷然的对自己儿子问道,“今天有去看你娘亲吗?”
“去了...娘亲喝过药就歇下了。”还是孩童年纪的宫远徵坐姿板正,对父亲露出甜甜的笑容。
父子俩神似的长相都格外的精致立体。
宫卿徵对儿子的诚挚又崇拜的目光熟视无睹,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做出这种蠢表情。
他眼风扫过,轻飘飘布置下今日的课业,“今日把你桌案上的三本医书全都背下来。”
“好的父亲。”宫远徵乖乖点头,动作轻轻的捧起医书研读,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去求助医馆里闲歇下来的大夫。
(别管了,我们远徵是天才)
遇到好学又有天赋的好苗子,几位大夫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一股脑传授给他。
宫远徵和听天书一样晕晕乎乎,被围着灌输了诸多知识。
不管懂不懂的,先背下来再说。
宫卿徵听着身后的交谈声,眸子漾了一抹温柔,一瞬即逝。
他与妻子原青,是在宫门选亲时相识结缘的,自己对妻子一见钟情,不顾长老们的哔哔赖赖娶了回来。
两人婚后幸福美满,有了远徵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妻子的身体太差,很难孕育子嗣,这种体质是不会被纳入宫门的名单的,她是被继母偷梁换柱塞进来的,两人在医馆相遇,缘分就此展开。
一开始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宫卿徵是惊慌,甚至有些恐惧的,只因妻子的体质不适合孕育子嗣,他怕到时候一命赔一命。
他悔恨没提前给自己吃绝子药,就偷偷熬了碗无副作用的堕胎药,被孕期敏感多思的妻子察觉到了,与他冷战好几个月。
爱妻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他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郁,但面上要强笑着照顾到妻子的身心状态。
总的来说,远徵是在爱意中诞生。
他对远徵的感情很复杂,期待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结晶出生,一边又忍不住迁怒到他,不过,最可恨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亲自为妻子接生,一身血淋淋的从产房出来,手里抱着一团小小的东西,宫卿徵心底五味杂陈。
一切成了定局,他只能每天浸泡在医馆研究能够为爱妻续命的药物。
父子两个在原青面前相处融洽和谐,一副父爱子敬的假模假样。
出了屋子就如出一辙的冷漠孤傲。
不过小远徵对爹爹还是很崇拜,渴望父亲的会亲昵的摸摸他的头,会欣慰的夸奖他又进步了。
但父亲对他总是臭脸,他也记仇的。
......
娘亲的病又严重了,小远徵在喂娘亲喝药的时候,看到了娘亲偷偷藏起来的手帕,帕子上沾了血点子。
他知道娘亲今天又咳血了,小远徵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原青忍住喉间的痒意,不敢再咳出来,她怕自己在远徵面前喷出血。
“咳咳...”轻轻压抑着咳了下,用着虚弱的声音询问道,“远儿,你怎么了?”
苍白无力的手掌轻抚在儿子的小脑袋上。
“...娘亲,我肚子痛,想去嗯嗯。”宫远徵努力保持不发颤,随便找了个借口。
还是个孩子,原青捏了捏肉乎乎的小脸,又爱怜的摸了摸,“去吧,一会回自己院子吧,娘亲想睡一觉。”
“好,我明日再来看您。”宫远徵乖巧的点点头,小手捂着娘亲的手往脸上蹭蹭,拔腿就跑了。
原青只当儿子憋的急了,温柔的笑了笑。
“噗...咳咳咳...”
小远徵前脚刚跑出房门,下一瞬,喉间的腥甜就喷了出来。
......
“父亲!”
“父亲!”
宫远徵小牛犊一样胡乱撞进医馆,焦急的寻找父亲的身影。
宫卿徵听到儿子声音,心头一紧,从忙碌中抬起头看向他,“你娘亲怎么了?”
“娘亲吐血了。”宫远徵鼻尖发酸,睫毛轻颤着,连哭起来都是无声的。
听到这话,宫卿徵大步离去。
宫远徵小短腿坠在后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