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着官道,马车在崎岖的路面上轻轻摇晃。苏云落靠在软垫上,指尖的金针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萧景珩坐在她对面,手中捧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把药喝了。"他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声音比平日里低沉几分,"你的脉象比西弟还乱。"
苏云落抬眸,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自从离开江南老宅,这个男人己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她接过药碗,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感受到脉搏中那股熟悉的律动——那是金纹相连后留下的印记。
"王爷也该休息了。"她小口啜饮着苦涩的药汁,目光扫过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金纹,"心口的伤还没好全。"
萧景珩突然倾身向前,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握着药碗的手:"夫人喂我?"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药汁溅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苏云落趁机抽回手,从药箱中取出三枚银针:"既然王爷精神这么好,不如现在把淤血化开。"
萧景珩低笑,慢条斯理地解开腰间玉带:"求之不得。"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苏云落的针尖精准刺入他心口周围的穴位,每一针都带着细微的内力。萧景珩肌肉紧绷,汗珠顺着锁骨滑落,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疼就叫出来。"她故意在关键穴位上加重力道,"憋着伤肺。"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施针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银针擦着他的皮肤划过,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
苏云落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双眼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忽然想起在地窖里,金纹相连时那种血脉相融的感觉,不由得耳根发热。
"松手。"她挣了挣手腕,"最后一针还没......"
萧景珩的唇己经压了下来。这个吻带着汤药的苦涩和血的铁锈味,温柔又霸道。苏云落手中的银针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萧景珩瞬间放开她,剑己出鞘三寸。帘外响起徐伯苍老的声音:"王爷,前方发现太医院的马车。"
苏云落迅速整理好衣衫,掀开车帘一角。暮色中,一辆挂着鎏金铃铛的马车翻倒在路边,车辕断裂,周围散落着几个药箱。
"是左院判的副手。"她银针在手,"小心有诈。"
萧景珩跃下马车,剑尖挑起最近的一个药箱。箱中滚出几个瓷瓶,瓶身标签上赫然写着"金纹散"。苏云落蹲下身,指尖轻触瓶口残留的粉末,突然变了脸色。
"这不是毒药。"她声音紧绷,"是解药。"
萧景珩的剑鞘拨开马车残骸,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具尸体——正是太医院左副判周寻。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右手掌心被人整齐地剜去,伤口处凝结着金色晶体。
"和三弟的手法一样。"萧景珩检查着尸体,"但伤口更整齐。"
苏云落翻动周寻的衣襟,在内袋里发现一封染血的信笺。展开后,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金纹真相在太医院地窖,院首非真凶......"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官道。萧景珩突然将苏云落拉到身后,剑锋指向路旁的灌木丛:"出来。"
枝叶晃动,一个瘦小的身影踉跄着走出。那是个十二三岁的药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鎏金盒子,脸上满是泪痕。
"别杀我......"孩子颤抖着举起盒子,"周大人让我把这个交给苏神医......"
苏云落接过盒子,指尖的金纹突然刺痛。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钥匙和半块玉佩——正是当年她父亲随身佩戴的那块。
"谁指使周寻的?"萧景珩的剑尖抵在药童咽喉。
"不、不知道......"药童哭得打嗝,"周大人说......说太医院地窖里关着真正的......"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孩子的后心。萧景珩的剑气横扫向箭矢来处,却只惊起几只飞鸟。苏云落迅速检查药童的伤势,却发现箭头上淬了剧毒,孩子己经没了气息。
"是灭口。"她轻轻合上孩子的眼睛,"看来京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回到马车上,苏云落仔细端详那半块玉佩。玉上的纹路与她腕间的金纹奇妙地相似,只是颜色更加内敛。萧景珩突然握住她的手,将玉佩翻转过来——背面刻着个小小的"宁"字。
"五妹?"苏云落眉头紧锁,"这玉佩明明是父亲的......"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里面的物件——是另外半块玉佩,背面刻着"澈"字:"临行前西弟给我的。"
两块残玉拼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更奇妙的是,玉中的纹路在烛光下竟然流动起来,组成一幅微缩的京城地图,太医院的位置被朱砂标记着。
"看来我们回京后,"萧景珩的手指轻抚过玉面,"得去太医院走一趟了。"
苏云落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溢出唇角。萧景珩脸色骤变,一把扣住她的脉门:"金纹反噬?"
"无妨。"她擦去血迹,"只是消耗过度。"
萧景珩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蔓延的金纹。那些纹路比平日里更加鲜明,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他取出银针,学着苏云落平日的手法,精准刺入她肩井穴。
"王爷什么时候学的针灸?"苏云落惊讶地看着他熟练的动作。
"偷师很久了。"他唇角微扬,又下一针,"尤其是夫人给西弟施针时......"
苏云落突然按住他的手:"这针手法不对。"她引导着他的手指移动半寸,"要斜刺入,才能引气归经。"
萧景珩的手很稳,针尖随着她的指引缓缓推进。两人呼吸交融,金纹在相触的皮肤间微微发烫。当最后一针落下时,苏云落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苍白褪去几分。
"王爷这手艺,"她难得调侃,"可以去街头摆摊了。"
萧景珩突然俯身,唇瓣轻擦过她耳垂:"为夫只伺候夫人一个。"
马车突然加速,打断了这片刻温存。徐伯在外面急报:"王爷,后方有追兵来了!"
萧景珩掀开车帘,只见远处火把如龙,至少有二十骑正飞速逼近。为首者手持长弓,正是刚才射杀药童的箭手。
"抱紧我。"他一把揽住苏云落的腰,踹开车厢后壁,"我们走小路。"
两人跃入路旁的密林。夜色如墨,萧景珩却仿佛能视物般灵活穿梭。苏云落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每一次绷紧与放松,还有胸膛里那颗与她金纹共鸣的心脏。
追兵的火把在林中分散开来。萧景珩突然停下脚步,将苏云落安置在一棵古树后:"等我片刻。"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不多时,远处传来几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苏云落握紧银针,突然感到颈后一凉——有人!
"别动。"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冰冷的刀刃抵住她的咽喉,"把玉佩交出来。"
苏云落腕间的金纹突然发烫。她假装伸手入怀,实则将金针刺入自己的合谷穴。剧痛让金纹骤然亮起,照亮了身后人的面容——竟是太医院的一名普通杂役。
"谁派你来的?"她冷静地问,同时悄悄移动手指。
"左院大人要见你......"杂役的话戛然而止,一柄长剑从他胸口穿出。萧景珩面无表情地抽出剑,尸体软倒在地。
"没事吧?"他急切地检查她的脖颈。
苏云落摇头,目光落在杂役腰间挂着的药囊上。她挑开囊口,里面滚出几颗金丸——与江南出现的完全不同,这些金丸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
"是试验品。"她捏碎一颗,露出里面干瘪的蛊虫,"他们在改良配方。"
萧景珩突然抱起她:"追兵解决了,但很快会有更多。"他大步走向林子深处,"徐伯在前面等我们。"
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云落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金纹相连者,生死与共。"
"王爷。"她轻声唤道。
"嗯?"
"回去后,我教你完整的金针渡穴术。"
萧景珩低头看她,眼中似有星辰流转:"为夫更想学夫人独门的......"余下的话语消失在贴合的唇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