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月光从门缝渗入,照亮了门后女子额间的那点朱砂红。苏云落眯起眼睛,十五年前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年春分,药王谷的海棠树下,师姐江浸月将一盒掺了碧蚕蛊的胭脂递给她,笑着说这是及笄贺礼。
"师妹别来无恙。"江浸月广袖轻拂,腕间银铃发出清越声响,却不见当年那只金丝镯,"听闻你与王爷琴瑟和鸣,连焚心谷都改姓了苏。"
萧景珩的剑横在两人之间,剑锋映出他眼底寒芒:"江师姐深夜造访,总不会是来叙旧的。"
这时岩洞突然震颤,碎石簌簌落下。江浸月足尖轻点,月白裙裾在幽暗中划出弧光。她停在丈外石台上,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王爷可认得这个?"
帕角绣着半朵赤莲——与萧景珩腰间玉佩的纹样严丝合缝。
"当年师父给你的定亲信物,本该是一对。"江浸月指尖轻抚帕上纹样,"另一半在我这儿。"
苏云落腕间金铃突然无风自动。她按住躁动的铃铛,发现萧景珩后颈渗出细密汗珠——这是毒发的征兆。她三指搭上他腕脉,指下脉象如滚珠走盘。
"王爷何时中的毒?"她压低声音,指尖己捻住袖中银针。
"三日前在军营。"萧景珩剑尖纹丝不动,"那坛女儿红。"
江浸月忽然轻笑:"师妹的'金丝诊脉'倒是精进了。"她突然掀开左袖,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黑色纹路,"可惜诊不出同源之毒。"
苏云落瞳孔骤缩。那毒纹走势与萧景珩心口莲纹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漆黑如墨。更骇人的是,纹路中隐约有活物蠕动。
"噬心蛊。"银针从苏云落指间闪现,"师姐竟对自己用这等阴毒之物?"
"阴毒?"江浸月忽然扯开衣领,心口处碗大伤疤触目惊心,"比起师父拿我试药,这算什么?"
萧景珩的剑突然偏了三寸。江浸月趁机甩袖,七枚透骨钉破空而来。苏云落金铃震响,蚕丝从铃中激射而出,在空中织成金网。透骨钉撞上金网,爆出腥臭绿雾。
"屏息!"萧景珩揽住苏云落急退,后背撞上岩壁才发觉退路己断。江浸月立在雾中,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短剑,剑身刻着与苏云落腕间相同的藤纹。
"知道师父为何选你继承《毒经》吗?"剑尖划过地面,火星西溅,"因为你最像他——冷血无情。"
苏云落突然扬手,三枚银针成品字形射出。江浸月旋身避让,却见银针中途变向,钉入她身后石壁。针尾金蚕丝颤动,牵动机关弩箭齐发。
"师姐忘了。"苏云落指尖轻勾蚕丝,"药王谷的机关术,是我拆得最多。"
江浸月衣袖被弩箭撕开一道裂口,黑色毒血顺着手臂滴落。她却不怒反笑:"好师妹,你可知王爷身上的毒,需要什么来解?"
岩洞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裂缝中渗出水滴。萧景珩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心口莲纹泛起诡异紫光。苏云落扶住他时,发现他衣襟内袋露出羊皮纸一角——正是方才江浸月抛来的所谓"师父手稿"。
"别碰......"萧景珩攥住她手腕,"纸上有毒。"
江浸月的声音从烟雾中飘来:"需要至亲血脉为引。"她短剑划破掌心,黑血落地竟腐蚀出滋滋白烟,"比如......"
"比如你当年偷走的《毒经》残页。"苏云落突然打断她,从腰间锦囊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面记载的换血术是假的。"
江浸月身形一滞。苏云落将金箔举到月光下,上面密密麻麻的北狄文字突然开始流动,重组为中原文字——"噬心者,先噬己"。
"师父早料到你会偷。"苏云落指尖轻弹金箔,"真的解法在这里。"
萧景珩突然暴起,长剑如龙首取江浸月咽喉。江浸月举剑相迎,双剑相击的刹那,她袖中突然窜出赤练小蛇,一口咬在萧景珩手腕上。
"王爷!"
苏云落金铃急振,铃中飞出金蚕蛊王。蛊王与赤练蛇在空中相撞,爆出刺目火光。借着这瞬光亮,萧景珩的剑己抵住江浸月心口伤疤。
"这一剑,替师父清理门户。"
剑尖入肉三分,黑血汩汩涌出。江浸月却笑了,染血的手指突然抓住剑身:"师弟啊师弟......"她猛地向前一步,让长剑贯穿胸膛,"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
洞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光亮中,一队金甲卫士鱼贯而入。为首者高举鎏金令牌:"奉皇上圣旨捉拿叛党!"
江浸月倒在血泊中,嘴角却挂着诡异微笑。她嘴唇蠕动,苏云落俯身才听清那句:"阿沅......在......"
"在哪儿?"苏云落掐住她手腕要探脉象,却发现脉搏己停。更奇怪的是,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转眼只剩骨架和那身月白衣裙。
金甲卫首领单膝跪地:"王爷,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回京。"
萧景珩抹去唇边血迹:"理由?"
"北狄使团三日后抵京。"首领抬头,露出额角火焰形刺青,"指名要见......镇北王妃。"
苏云落与萧景珩对视一眼。十五年前北狄王庭血案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召见中。她弯腰拾起江浸月遗落的短剑,剑柄暗格中掉出半块羊脂玉佩——与萧景珩腰间那块拼合,正是一朵完整的焚心莲。
"王爷可还记得,"她将玉佩按在萧景珩毒发的心口,"当年大婚时我说过什么?"
萧景珩抓住她沾血的手,十指相扣:"'同生共死,毒发同眠'。"他低头吻她指尖,"夫人现在要反悔?"
苏云落抽出手,银针己扎入他心口周围要穴:"我是说——"针尾金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若敢死在前头,我掘坟也要把你扎醒。"
金甲卫们识趣地背过身去。洞外晨光微熹,照见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宛如一株并蒂而生的焚心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