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得上是一场苦战。
按照常理去讲,“苦战”这个事情应该发生在势均力敌的双方之间,打得难解难分才是。
势均力敌的双方不必年龄相仿,也不必人数相同,各个国家经常会出现深谙魔道的老怪物一个人可以敌得过一群年轻后起之秀群起而攻之的情况。
——但如果,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十几个身强力壮正值巅峰期的雇佣工会高手呢?
这些杀人犯横七竖八昏倒铺满山洞岩壁,坚持站到最后的头儿难以置信,视线摇晃着盯着手里的断刀,正想用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再发起一次突袭,结果,就跟倒在他身后的小弟们一样,站立不稳,膝盖一软屈膝跪倒在地,失去意识昏厥往后仰倒的同时,嘴里嘟囔出他杀了那么多高手都未曾说出的些许畏惧之言。
“你这...怪物...”
砰。
倒地,掀不起多少烟尘。
是啊,在这场被围困在死局的猎杀之战开始之前,有谁能料到,站到最后的那个人,会是个身高都不及成年人一半的小不点呢?
芙萝睁大樱色的双瞳,樱色里满溢着血色荧光,她握紧手里染血的石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胳膊上,小腿上,甚至于脸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刀痕,血滴还在滴滴答答敲响落在山洞里的杂草上,染得鲜红。
那些杀手和一个小孩子战斗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留情面,出手招招都甚是险恶,最险的那道血痕,距离芙萝脆弱的脖子只有分毫之遥。"
即便已经结束了,但血族的小姑娘似乎现在还没有从致命的战斗里回过神来,她的身体甚至还在条件反射般往前挥动石头,全然不顾尖牙使劲过猛咬的嘴唇血肉模糊。
“走开...走开!”^
“你...芙萝你...”
“?!”,
是背后笼子里颤声的呼喊,才将芙萝从生死一线的紧张里带回了现实。
她睁大血泪交杂的眼睛僵硬回头,正看见牢笼内的父母都缩在囚笼的最里侧,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_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恐惧。`
可是为什么要害怕芙萝呢...芙萝是你们的女儿啊...
“没事了...呼...芙萝把坏人都打跑了,父亲...母亲...芙萝这就救你们出来。”.
“噫!”
“?”*
究竟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芙萝是来救你们回家的啊...是有哪里做错的了吗?^
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父母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染血之翼,烁血的瞳,明明被刺中数刀却摇摇晃晃还能笑得出来,手里拿着滴血的石头对准囚笼,别说是个幼小的孩子,这在刚刚受到惊吓的贵族与女仆们眼里,与那些骇人的魔兽几乎没有区别。
可是...芙萝就只是想砸碎锁芯放你们出来啊...?
你们说都怪芙萝给你们添麻烦,所以芙萝没有请求你们帮助,一个人拼命打跑了坏人,希望能得到你们一声认可。
可现在,芙萝都已经做到了。
可父亲母亲为什么不能给女儿一个拥抱呢...?
就像芙萝在午后看到别的孩子从魔法学堂回家的时候那样,和他们的父母手牵手聊一天的趣事,一路能笑着回家?
芙萝有时候会跟着他们走一段路哦...?但芙萝只能傻笑。
当他们到家关门,将世界阻隔成门里和门外两部分的时候。
芙萝,笑不出来。
手里的石头嘭的一声落了地。
芙萝肩膀颤抖了一下,两行眼泪被低垂樱发笼罩着,静悄悄划过灰头土脸的小脸。
也许是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疼痛。
也许,也是先知先觉,知道了心痛。
但不管父母如何看她,她只能用胳膊上还没有浸染鲜血的布料抹掉眼泪,徒手开始敲打那厚重的锁,这样惊吓的声音也许会少一些,大家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讨厌她。
可就在她手掌被冰冷的锁给震得生疼,浑身力气都在随着失血过多而渐渐消散之时...
她听到了囚笼内,某个女仆尖声喊出的惊呼。
“啊!!!”
“?!”,
那是看到了什么恐怖未知的东西而自然迸发出的尖叫。
芙萝也同时感知到庞大的魔力反应瞬间回头。
天才的反应够快。
但需要反应,对于达到另一个境界的强者来说,她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芙萝迎面就看到面前涌动的血雾,正要拉开距离——从血雾中竟伸出一只身披黑袍的手。
那只大手顷刻间就攥住了芙萝的脖子,力气之大匪夷所思。
还没等芙萝挣扎,她就已经双脚悬空,瞬间离开地面,被死死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碎了石壁,芙萝睁大眼睛,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
“咳哈...!”
试着挣扎抬腿去踢打面前涌动的血雾。
但这就是无用功。
她动弹不得,面前从未见过庞大的魔力让本来就重伤的她喘不过气。
血雾渐渐散去,从中走出牵连着那只手之后的全貌。
那是个留着络腮胡,脸色凝重而严肃,脸庞轮廓方方正正,黑发黑须的中年男子。
血红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面前的“猎物”,发出啧啧称奇之声。
“果然啊...芙萝·亚耳,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咳...!”
想说些什么,想摆脱束缚,但全都没有办法。
只听到囚笼里身为贵族,游历过许多领地的父亲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铎洛?!放...放开我家孩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中间男子歪头不屑看了眼那慌张的贵族,黑袍下隐隐显现出第二真祖的蝠翼标志。
“问我要干什么啊...这话难道不该问你们自己领地的真祖吗?把这样的苗子养在深闺,以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呢...?你家孩子...?这样的孩子,你明明觉得很晦气吧?只有这种时候,才有利用价值?毕竟她死了,你们就都得死,贵族还是贵族,精打细算,一直都是如此。”
贵族没有回话,他无言以对。
言罢,锐利如刀却冷酷无情的眼神回到正面,死死盯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
“芙萝·亚耳,我就知道啊...那些雇佣的废物无法战胜年幼的你,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你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出现。你现在已经拥有这个资格了,跟我走吧,我会带领你前往一个新的领地,在那里,你会展现你所有的价值。”
去新的领地...?
价值...?
【他们只是把你当做工具罢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总是一厢情愿去相信别人,到头来,受伤最重的还是你自己。】
价值...
是让芙萝去新的地方,然后作为工具...再次陷入漩涡里吗?
不要...
芙萝想回家。
芙萝想在家里做一个和雪菲娅姐姐做的同样的水底世界。
芙萝也想带着雪菲娅姐姐去看血族的鱼,想有一天请她到家里吃着糕点,一起去看夕阳落下,数星辰点点。
芙萝...还不想死在这里。
“不要...不要...”
就算气若游丝,但芙萝还是在哭着给出反抗,表达着回绝。
“你不愿意?”
眼泪落在铎洛越发用力的胳膊上。
当他听清了这些话语之后,脸上明显出现了不悦。
“看来...你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啊。也是...工具就需要打个半死之后才能听话...我不介意多浪费些时间让你认清谁才是你该服从的人。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那你只能死在这里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服从,或者死。”
“走开...走开...!”
血域的天,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雨天。
但不知道是不是雪比较轻盈,每到寒冬,都有雪花洋洋洒洒,如天使的羽毛落在那片被战火灼烧的土地,掩埋血流成河。
对生存的渴望。
从未来,到现在,到过去。
从始至终,都是一条牵连在芙萝心底,与某一片雪花之间,不可斩断的孽缘。
当铎洛打算发力掐断芙萝的脖子之时...
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光圈,整齐截成了两段。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