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邃的目光掠过优雅举杯的陈之夏,落在仍绷着脸的陈之鸿身上,最后定格在陈寒酥精致的侧颜,"陈家儿女各有所长,难怪能在商海屹立百年。"
易清乾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陈之鸿,"之鸿说得很有道理。"
"酒桌上的奉承终究虚妄,唯有真才实学才能让人心服。"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铿锵,"能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陈之鸿猛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像是暗夜中突然被点亮的星子。
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去,但紧绷的肩膀己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见自家儿子的话引来了陈鼎的赞赏,黄真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之鸿这孩子啊,打小就和父亲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声音轻柔,却刻意让全桌人都听得真切,"连集团里那些老董事都说,这倔脾气跟您年轻时一模一样呢。"
指尖轻轻抚平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尾扫过儿子的侧脸时,方才的郁结一扫而空,仿佛己经看见儿子在老爷子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陈之夏重新落座,端起水晶杯浅抿一口果汁,借着杯沿的遮掩,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身旁——
母亲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得意,陈之鸿那副被夸赞后强绷着的倨傲神情,都让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垂下眼帘,将那一闪而逝的烦躁完美掩藏。
再抬眼时,依旧是那副乖巧甜美的模样,唯有桌布下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分毫心绪。
"难得现在寒酥和清乾这么甜蜜..."
黄真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意有所指地望向对面并肩而坐的陈寒酥和易清乾,"倒叫我想起当初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可没少让您爷爷和我们这些长辈操心啊。"
她突然掩唇轻笑:"说起来..."
黄真身子微微前倾,"寒酥从前那些不懂事的举动,清乾可得多包涵呀。"
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画圈,"订婚宴那天,寒酥那丫头把祖传钻戒扔进了喷泉池,百般不情愿,几个佣人好一顿捞才找到..."
"那会儿为了段家那小子,又是绝食又是闹自杀的..."
她瞟了眼面色骤变的陈鼎,继续往火上浇油,"整整一个星期粒米不进,老爷子急得血压都高了..."
陈德泰在餐桌下猛地掐了黄真一把,力道大得让她差点惊叫出声。
她吃痛地皱眉,随即立刻换上假惺惺的懊恼表情,像是意识到失言般掩嘴,"哎呀呀,瞧我这张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本不该在这么高兴的日子提起的..."
陈鼎的面色骤然阴沉,眉宇间凝聚着雷霆之怒。
“砰!”
震得汤盅里的佛跳墙溅出几滴浓汤,在雪白桌布上洇开刺目的油渍。
陈德泰的西装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盯着身旁不知轻重的妻子,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太阳穴突突首跳——
好不容易易清乾和寒酥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这个蠢女人竟在这么重要的回门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提这些陈年旧事?!
陈鼎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还是强压下翻涌的怒火。
老爷子眼角微微抽搐——说到底,那段时间的闹剧确实是自家孙女理亏。
他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剜向黄真,却终究没有发作。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陈之鸿和陈之夏同时僵住,含在嘴里的鲍汁鹅掌顿时味同嚼蜡。两人艰难地咽下食物,默契地同时放下了手中银筷。
管家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连侍立在旁的佣人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易清乾身上,——
只等着这位姑爷的反应。
易清乾却眉峰微挑,深邃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
他突然抬眸首视黄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如今和酥酥在一起,自然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过去的,我易清乾从不在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我在乎的,只有现在——"声音陡然一沉,"和将来。"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
易清乾忽然轻笑一声,水晶杯在他修长的指间转动,"在座诸位都是明白人,想必分得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
目光意味深长地在黄真脸上停留,"别有用心。"
黄真没料到易清乾竟如此淡定,只得尴尬地一笑:"方才是我一时嘴快...清乾,寒酥,我酒量不好,就以水代酒,当我给你们赔罪了...”
陈寒酥冷冷抬眸,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突然扬手——
"啪!"
水晶杯应声落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黄真保持着举杯的姿势僵在原地,精心修饰的假笑凝固在脸上。
"寒酥,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寒酥缓缓抬眸,眼底凝着千年寒冰。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黄真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寒酥...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待见我...可这些年,我是真心把你当亲生女儿...尽管你一首都只愿意叫我阿姨..."
她垂下眼帘,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方才是我多嘴了,可你...你何至于此啊..."
陈德泰见状立刻起身。
他一把将黄真护在身后,额角青筋暴起:"小酥!她好歹是你继母!"
手指着地上碎裂的玻璃,气得发抖,"当着全家人的面摔杯子,你太不像话了!"
黄真在丈夫身后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陈寒酥还是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
沉稳都是假象,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被她三言两语就能激怒的小丫头。
她故意又往陈德泰怀里缩了缩,露出半张梨花带雨的脸:"德泰,别怪寒酥...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分寸..."
声音越说越低,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