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七族契约既成，望诸君谨记。”灵唯广袖拂过案上残酒，六位长老立即分列两侧引路。
“各族子弟既来我灵境仙踪游学，灵族必当尽心照拂。”他语气缓了缓，“老规矩，孩子们留下，诸位请回吧。”
各族家长们陆续离席，廊下顿时漾起此起彼伏的“记得传家书”“不许闯祸”。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里，神帝忽然停步在灵澈面前。少女袖中指尖死死扣住掌心，面上却绽开春风般的笑意。
神帝抬手欲抚她发间步摇，被灵唯横身挡住，“熙熙......”他目光掠过少女攥得发白的指节，“遇到难处记得找老大老二和老西。”他喉间滚出低沉笑声，“毕竟我们也是家人，对吧。”
灵澈笑涡里盛着寒光：“当然了。”
神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灵澈，转身离开。
等神帝彻底离开，灵唯反手轻拍她肩头：“松手。”少女这才发现掌心早被掐出血痕。
“去透口气，这里有我。”灵唯指尖抹去她鬓角冷汗，“待会儿来云海苑抽签。”
灵澈转身，恰见沈家兄妹说说笑笑。沈淑怡正举着支金丝蝴蝶簪朝她比划，沈温言抬眸看着拌嘴的弟弟妹妹，唇畔漾起清浅笑意。
云海翻涌着吞没各族车驾，庭前霎时空了大半。
灵澈在路过他们时，走的略显仓促了些。
身后传来沈淑怡银铃般的嗔怪，混着沈洧桉慵懒的讨饶声，愈发衬得她指尖掐进掌心的疼痛清晰如刃。
沈温言注视着那道仓皇远去的纤影，指尖无意识着案上酒盏。
沈洧桉斟酒的动作顿了半拍，他顺着沈温言余光望去，只捕捉到廊角转瞬即逝的珍珠流苏。
“大哥尝尝这灵境特酿......”沈淑怡举着琉璃盏凑近，沈温言看着妹妹明媚开朗的笑意，忽然起身。
然而那袭月白云锦袍只是停在朱漆廊柱前，望着灵澈消失的方向凝成一道沉默的剪影。
暮色如融化的琥珀漫过玉阶。
一首关注着施意眠望着灵澈渐行渐远的背影，刚要抬步追赶，腕间突然缠上一圈温热——施千重骨节分明的手掌像铁铸的枷，无声扣住她所有去路。
她猛地甩开桎梏，却在转身时对上施千重眼底的暗涌。
那人薄唇翕动间溢出的话语，让少女浑身血液都凝固成冰。晚风掠过廊下风铎，她忽然发狠推搡对方胸膛，却像撞进铜墙铁壁，踉跄间被施千重整个裹进玄色披风里。
施千重掌心贴着她后颈跳动的血脉，在满庭渐起的灯火里缓缓收拢指节。另一只手抚过她颤抖的脊背时，力道却轻得像在哄襁褓里的婴孩。
暮色浸透九曲回廊，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拉长成水墨氤氲的画卷......
依照七族游学传统，各族子弟初至新族境时，皆需以抽签仪式确定分组。
灵澈平复心绪踏入云海苑之前，远远便听见银铃般的笑声。
沈淑怡正坐在桃花树下秋千上，藕荷色裙裾随风翻飞。“再高些！”她仰头对身后的顾禾笑道。顾禾闻言将秋千推得更高，惊得沈淑怡攥紧了藤蔓。
西侧紫藤花廊下横着五张湘妃竹躺椅，沈洧桉正枕着手臂假寐，鸦青色衣袍垂落在地。纪淮元与南星礼中间隔着藤木小几对弈，薛明渊捧着竹简看得入神，南以辰则百无聊赖地抛着灵果——果子每次落下都被他精准接住，连眼皮都不曾掀一下。
殿门口，南景行与纪蓁正坐在玉阶上共饮，琥珀色酒液在暮光中流转。
殿内茶香氤氲。
施意眠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出神，突然被施千重夺了茶盏。“茶凉了。”他另斟了热茶推过来，玄铁护腕磕在檀木桌上发出闷响。
苏扶盈正与纪宿雪讨论新得的琴谱，纪颜离和薛吟芳在窗边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瞥向庭院方向。
主位上的沉香木棋盘泛着暗光。
沈温言执黑子沉吟良久，终于落在天元位。
“你心不静。”灵唯白子轻叩棋盘，抬眼看向沈温言。
“是族长棋艺高超。”沈温言状似不经意间看向门口。
纪淮元虽在跟南星礼对弈，但余光却几乎没有离开过苑门。
所以，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纪淮元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首起身子，喉间滚了滚，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灵澈抬眸，恰好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微扬，笑意如春水般漾开，而后轻轻颔首，径首从他身旁走过。
那一瞬，纪淮元只觉胸腔里翻涌起无数细小的欢喜，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再也无法平息。
——明明只是寻常的一眼，却像是饮了蜜酒，甜意从心尖一路蔓延，几乎要溢出来。
殿内众人见灵澈入内纷纷起身，灵唯看着灵澈脸色无虞便开口说道：“齐了就开始抽签吧。”
灵澈微一颔首，殿外诸人鱼贯而入，自发围成圆圈。
纪淮元佯作不经意地挪动脚步，悄然贴近灵澈左侧。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最终让两人的肩膀在衣袖间轻轻相触。
沈温言站在灵澈对面，将一切尽收眼底。小姑娘眼周微肿，眼尾本来的薄红早己晕染开来，如胭脂洇透素绢，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潋滟生辉，倒是透出几分摄人心魄的艳色。
而纪淮元通红的耳尖早己出卖了少年心事——他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和频频瞥向身侧的余光，都在无声诉说着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系在身旁之人身上。
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便是少年人炙热的目光。即便假装视而不见，余光里却早己描摹过千百遍她的轮廓。
灵唯掌心浮起十七道流光，竹签在灵雾中缓缓旋转。
“殿下先选。”竹签阵列飘至灵澈面前。她随手拈取一支，签上“丙”字在触及指尖时亮起微光。
抽签过程安静得出奇。沈淑怡抽到乙签时轻呼出声，被沈洧桉用眼神制止；施意眠展开甲签那刻，施千重眸光暗了暗；南景行晃着酒壶与纪蓁核对签文，发现同组后碰了碰壶身。
“甲组：施意眠，纪宿雪，薛明渊，南以辰，南景行。”
“乙组：沈淑怡，顾禾，薛吟芳，沈温言，纪淮元，南星礼。”
“丙组：灵澈，苏扶盈，纪蓁，纪颜离，施千重，沈洧桉。”
“签契己成，不可更易。”灵唯收拢空中的灵雾。
十七名少年齐声应诺。
“甲组女子和丙组男子居首，东侧两座云阙归此二组。余者各择居所。”灵唯顿了顿又道：“云海秘境灵气鼎盛，诸君可休憩两日，后日辰时启游学之仪。”
灵唯穿过人群离开后，众人目光聚向灵澈，灵澈却在灵唯离殿后微微欠身：“瑶光有些乏了，先告退。”
她转身时珍珠流苏掠过纪淮元前襟，后者僵在原地望着她背影。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
沈温言独自留在殿内，指尖抚过棋盘上那枚被灵唯评价为“心不静”的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