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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散尽，村委会大喇叭就滋啦滋啦响起来。林向阳站在贴着"科技兴农"标语的砖墙前，手里的激光笔在幕布上晃出个绿点："乡亲们请看，这是智能播种机的三维建模图。"
王大拿蹲在最后一排条凳上啃油条，芝麻粒噼里啪啦掉在刘二嘎首播用的三脚架上。幕布上的齿轮结构图让他鼻腔里哼出声："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还不如俺用粉笔头画的明白。"
"大拿哥说得对！"刘二嘎把手机镜头对准油渍麻花的条凳，"老铁们看，这就是铁岭屯机械大师的早餐style！双击666，给咱王大师刷个穿云箭！"
赵小芳抱着签到本从前门进来，马尾辫上别着个蓝汪汪的齿轮胸针。王大拿蹭地站起来，条凳"咣当"翻倒，惊得趴在窗台上的大黑狗蹿出去三丈远。
"赵书记，我给你占座了！"王大拿用袖子猛擦条凳，机油在木板上抹出个黑亮黑亮的印子。
林向阳的激光笔突然在幕布上画出个圆圈："王同志，能说说传动轴倾角与行进阻力的关系吗？"
满屋子嗑瓜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杀猪匠用油津津的手捅捅王寡妇："这省城来的眼镜儿要跟大拿斗法啊？"
"这叫余弦定理！"王大拿梗着脖子站起来，帆布鞋踩着满地瓜子壳咔咔响，"就像牛拉犁得外八字走，履带斜着压地才不打滑！"他抄起墙角的扫帚杆比划，扫帚头正巧勾住幕布，"刺啦"一声把三维建模图扯成两半。
林向阳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王同志，这是聚酯纤维幕布......"
"聚啥脂能有咱窗户纸结实？"王大拿把扫帚杆往地上一杵，"去年俺用报纸糊窗，西北风都刮不破！"
赵金凤突然从后排蹿起来，新做的水晶指甲差点戳到周大勇鼻孔："王大拿！你踩着我晒面膜的筛子了！"
满屋子哄笑中，三叔公的烟袋锅在门槛上磕了磕："午时宜动土，未时忌嫁娶。这洋学生讲课的日子没挑对。"
"乡亲们看好了！"林向阳从铝合金箱子里捧出个银光闪闪的仪器，"这是激光测距仪，能精确测量......"
"能测母猪怀几个崽不？"王寡妇突然插话，酸菜味随着笑声在教室里荡开。大黑狗像是闻到肉香，"嗖"地从人缝里钻进来，尾巴扫翻了李有才的搪瓷缸。
林向阳的耳尖泛起红晕："这是测量农机作业精度的......"
"咱有更带劲的！"王大拿突然从裤兜掏出个缠满胶布的旧手机，"去年秋收，俺用二嘎淘汰的首播手机改装了个'听诊器'，贴变速箱上就能诊断故障！"
刘二嘎立刻把镜头怼过去："家人们瞧见没？这就是民间智慧！关注主播不迷路，明天首播看王大师用手机修拖拉机！"
赵小芳刚要开口维持秩序，窗外突然传来"咣当"巨响。周大勇慌慌张张冲进来，裤腿上还沾着猪饲料："不好啦！播种机在试验田冒黑烟了！"
林向阳的白球鞋陷在泥里时，王大拿己经蹚着水沟跑到田埂。黑烟从播种机的排气管突突往外冒，二十几个玻璃面膜罐在车斗里叮当乱撞。
"让开！"王大拿扒开围观的村民，耳朵贴在发动机罩上听了三秒，"供油管堵了，拿根芹菜来！"
赵金凤护着怀里的面膜罐尖叫："要芹菜干啥？我这有火山泥面膜！"
"让你拿就拿！"王大拿扯过赵小芳的记录本，唰唰撕下张纸卷成筒，"把芹菜汁挤进油管，比啥清洁剂都好使！"
林向阳举着检测仪挤到前面："王同志，应该先用压力表......"
"等你这玩意测完，西塘的芦苇都开花咯！"王大拿把芹菜杆往油管里一捅，黑烟"噗"地变成青烟。围观人群还没叫好，芹菜汁突然从接口滋出来，喷了林向阳满脸。
赵小芳憋着笑递手帕："林技术员，这是我们屯特色的......蔬菜维修法。"
刘二嘎的首播间突然炸开礼物特效："老铁们！省城专家被芹菜汁洗脸！火箭刷起来！"
暮色爬上农机站墙头时，王大拿正蹲在拆开的变速箱前哼小调。赵小芳拎着饭盒进来，齿轮胸针在夕阳下转出细碎的光。
"给。"她把铝饭盒往工作台上一搁，"王寡妇腌的酱黄瓜，用你修好的硒泥坛子装的。"
王大拿蹭了蹭鼻尖的机油："那个林眼镜......"
"人家在写事故报告。"赵小芳突然弯腰看他画的图纸，"你这画的什么？拖拉机还是飞船？"
"这是......这是带空调的播种机！"王大拿抓起个齿轮比划，"驾驶室安在这儿，出风口绕开发动机，再用太阳能板供电......"
窗外忽然晃过手电筒光柱，林向阳的声音混着蝉鸣飘进来："赵书记，能帮我看看数据吗？"
王大拿"哐当"踢翻机油桶，黑亮的液体顺着地板缝流向门口。大黑狗欢叫着冲进来，爪印在报告纸上踩出一串梅花。
"阿黄！"赵小芳举着文件夹追出去，"这是要交县里的......"
王大拿扒着窗框嘿嘿首乐，月光照着他后腰上别着的芹菜杆。三叔公的烟袋锅在月亮地里闪了闪，苍老的声音混着狗叫荡过晒谷场："戌时犯冲，外乡人要栽跟头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