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旁边的院子被一圈冰晶栅栏环绕,魔导暖炉悬在院子中央。炉身镌刻的狐形刻雕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流溢出能将整个院子铺满的温暖。
族长和苏仁长老在一旁下着冰棋。苏婷蜷在藤编躺椅里,雪貂斗篷的毛领蹭着下巴,苍白指尖捏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炉灰。
火星子噼啪炸开,溅到苏哲挽起的袖口上,烫得他“嗷”一嗓子跳起来,手里串鱼的铁签差点戳进汤锅。
“毛手毛脚。”苏玉翻了个白眼,狐尾卷起木勺搅动锅里的蘑菇汤。乳白汤汁咕嘟冒泡,混着冰莲瓣的清香漫过众人鼻尖。她忽然尾巴一僵——汤勺不知何时被苏仁长老的尾巴尖勾住,正悄悄往自己碗里倾斜。
“长老!”苏玉一把拽回汤勺,汤汁泼湿了族长苏韵的袖口。
族长苏韵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衣袖,冰蓝绸料上的水渍瞬间凝结成珠滚落。她九尾一展,其中三条尾巴卷起冰棋子“啪嗒”按在棋盘上,两条尾巴拎起茶壶给苏仁添茶,剩下西条尾巴……正在旁边火锅里捞肉片。
“九尾的便利,你们小辈不懂。”她夹起一片涮好的冰渊鱼肉,优雅地蘸了蘸辣椒酱。
沈文盘腿坐在苏婷旁边的靠垫上,背后是摞成小山的空盘——半刻钟前它们还堆满烤冰鳞虾、霜糖糕和蜜渍雪莓。此刻她正咬着苏婷递来的虾串,虾壳烤得焦脆金黄,咬开时溢出奶白色的膏脂,鲜甜味混着炭香在舌尖炸开。暖炉的红光镀在她银发上,仿佛洒了一层糖霜。
“沈姑娘若生在狐族,食量能养活整个炊事班。”苏仁长老捋着胡子调侃,尾巴却偷偷将族长棋盘上的“将”棋往右挪了一格。
“您老若生在人间,绝对是菜市场砍价之王。”沈文反唇相讥,顺手往他茶里丢了颗超辣雪椒——方才偷看他用尾巴作弊时发现的库存。
“沈姑娘,尝尝这个。”苏婷递来一串烤得焦香的冰鳞虾,“听小哲说,您净化时念叨了一整天‘黄金’。”
沈文悄脸一红:“咳,这是我对劳动所得的合理憧憬……”
“沈姑娘,我想问问您为什么会主动救我呢,明明那时的族长,还没有许诺过什么”
看着苏婷探究的眼神,沈文歪了歪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两句话,便讲给了苏婷——
“都说这世界上孤单的人分两种,一种看到别人的幸福会想要摧毁,嫉妒与愤怒使他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另一种看到别人的幸福会选择祝福,并希望他们的幸福能一首延续下去,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微觉得温暖。”
“因为我想做第二种人,我不希望你们家庭的幸福无法延续下去”
“从小我爸妈教导我的也是如此,只是他们不在这里,这片大陆上我唯一的亲人也与我分离。”
“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从你的族人见到我时,我便是孤身一人,所以我也不想你与他们分离,再说我也恰好有救你的能力”
沈文对着苏婷讲话,看着热闹的院子,试着用魔力化形出美食。
苏哲蹲在烤架旁,正与最后一条冰鳞鱼殊死搏斗。鱼身滑腻,他龇牙咧嘴地攥着铁签,灵力灌注指尖试图冻住鱼尾,却被苏玉一记风刃削走半条鱼。
“修为高就能抢食吗!”他扑过去抱苏玉的腿。
“不然呢?”苏玉单手举着烤鱼窜上房檐,狐尾得意地晃成风车,“叫声姐姐就分你一半。”
“休想!我苏哲就是饿死——真香!”他突然闭嘴,鼻尖翕动着转向沈文。
沈文掌心托着一团圣光,正在烤一串巨型虾。虾是方才用魔力现捏的,足有手臂长,虾壳被金光烤出琥珀纹路。她瞥了眼苏哲发绿的眼睛,憋笑掰下半截虾肉抛过去:“接稳了,小狐狸。”
虾肉划过半空的弧线被苏玉的尾巴截胡,然而她不知道,用魔力现捏的虾离了沈文只会逐渐消失。
院子霎时鸡飞狐跳。苏哲召出藤蔓缠住苏玉脚踝,苏玉翻身甩出三把冰刃钉住他衣角,族长趁机用尾巴卷走烤虾却发现虾肉己开始消散。苏仁长老则趁乱把棋盘全推乱了,暖炉的火光将众人乱舞的影子投在冰墙上,像一场热闹的皮影戏。
沈文笑得歪倒在苏婷的躺椅旁,说:“真好啊,你看他们”。苏婷掩唇咳嗽两声,从斗篷下摸出个包裹,剥开露出几枚雪果:“小哲从冰山摘的,说比蜜糖甜。”
沈文咬开果子,沁凉的蜜汁顺着喉管滑下。她望着闹作一团的狐狸们,忽然想起入伍前的年夜饭——沈星把饺子包成奇形怪状,老爸非说像元宝,老妈举着漏勺追打偷吃馅料的自己。油烟气、鞭炮屑和电视里的春晚声搅在一起,与此刻的炭火味、冰莲香和棋子碰撞声重叠。
暖炉突然“嗡”地一震,炉内冰晶石耗尽,火光渐弱。苏婷下意识裹紧斗篷,却见沈文指尖亮起一团圣光,轻轻投入炉中。
金光顺着狐形浮雕游走,炉膛霎时涌出朝阳般的光焰。
“天使圣光版暖炉,”沈文咧嘴一笑,“持久耐用,免费保修。”
苏婷望着她金光流转的侧脸,忽然轻声道:“您方才说这世上有两种孤单的人……沈姑娘是第三种。”
“哦?”
“您把光分给了旁人,”她将雪果塞进沈文掌心,“自己却更亮了。”
沈文怔了怔,耳根发烫地别过头:“啊…那个,我也没有……”话没说完就被苏哲的惨叫打断——那小子企图偷族长涮好的肉片,反被九尾捆成粽子吊在了房梁上。
夜风带着笑声掠过冰原,远处传来雪狼的长鸣。魔导暖炉的光晕中,有人碰杯,有人耍赖,有人偷偷把辣酱挤进“仇敌”的茶壶。
沈文缩在温和的靠垫上,她第一次觉得——在这举目无亲的异界他乡里,同样被暖光照耀的她,也没那么孤独。
天使并不惧怕寒冷,但也更喜温暖。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冰晶矿场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