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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青金石地板如破碎的冰面般轰然塌陷！刺鼻的腥风裹挟着冰冷的湿气与浓烈的蛇腥味，如同地狱的吐息，从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狂涌而上。头顶，断龙石落下的巨响如同丧钟，震得整个地宫都在颤抖，彻底封死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抓住！”尉迟真金一声暴喝，在身体下坠的瞬间，重刀狠狠劈入尚未完全塌陷的地板边缘！火星西溅中，他一手死死抓住刀柄，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堪堪抓住了狄仁杰的手腕。沙陀忠则反应奇快，药杵脱手飞出，精准地卡在尉迟真金重刀劈开的裂缝里，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狄仁杰的腰带。
三人如同悬崖边垂死的藤蔓，悬吊在塌陷地板的边缘，身下是翻涌着腥臭气息的黑暗深渊。碎石簌簌落下，许久才传来沉闷的回响，预示着下方的深度令人心悸。
“下面……有东西！”沙陀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琉璃镜在黑暗中努力聚焦。下方并非纯粹的黑暗，隐约可见无数点幽绿、暗黄的微光在缓缓游移、闪烁，密密麻麻，如同倒悬的星河，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贪婪——那是无数双蛇类的竖瞳！
嘶嘶……嘶嘶嘶……
令人头皮发麻的蛇信吞吐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潮湿的嗡鸣，从深渊底部弥漫上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舌头正在舔舐着他们的脚底。
“是蛇窟！”尉迟真金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虬结，承受着两人的重量，“狄仁杰，想办法！这破石头撑不了多久！”他脚下的青石板边缘正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狄仁杰悬在空中，左臂逆鳞处的灼痛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仿佛有烧红的烙铁首接烫在骨头上！皮肤下靛蓝色的血管疯狂搏动、凸起，那半幅《洛神赋图》的虚影在剧痛中竟变得清晰了一瞬，与上方密室墙壁上残留的星图投影在脑海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强忍剧痛，目光如电扫视下方：
借着那些幽暗蛇瞳反射的微光，他勉强看清了底部的轮廓——一个巨大的、近乎圆形的天然溶洞。洞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垂落的钟乳石，地面则是一潭深不见底、泛着诡异磷光的黑水。无数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毒蛇盘踞在露出水面的嶙峋怪石上，或缠绕在钟乳石柱之间，蛇群的中心……
“看那里！”狄仁杰的声音因剧痛而沙哑，却带着洞悉的锐利。他指向蛇群环绕的中心区域——那里并非水面，而是一个高出水面数尺的巨大圆形平台。平台由某种非金非玉的黑色石材砌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深奥无比的星象符文和卦象！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造型奇诡的青铜雕像！
那雕像人面蛇身，面容模糊不清，带着一种亘古的威严与邪异。蛇身盘绕成复杂的几何形状，支撑着雕像主体。最令人心悸的是，雕像的“人面”并非一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精密咬合转动的青铜齿轮构成！这些齿轮正随着某种深沉的、来自地脉的律动，极其缓慢地旋转着，发出极其细微、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咔…咔…”声。
“青铜齿轮阵列！”沙陀忠失声叫道，“和地宫入口、甬道里发现的一样！但……更大，更复杂！”
“不止！”狄仁杰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逆鳞的灼痛似乎指引着他的视线，“看那齿轮的转动轨迹！还有平台上的符文！”
他强忍着手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楚，集中全部精神。在无数幽绿蛇瞳的微光映照下，那缓慢转动的青铜齿轮阵列，其咬合、分离的轨迹，竟隐隐与上方密室墙壁投影出的“荧惑守心”星图，以及他脑海中因剧痛而清晰的河洛星图残影，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对应！
“是星枢！”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顿悟的激动，“这雕像，这平台，是整个‘浑天仪’邪阵的‘地枢’！它以地脉为基，以蛇窟阴气为引，驱动着上方的星图投影，甚至……可能影响着终南山那座青铜巨臂！”
“什么？”尉迟真金手臂青筋暴起，脚下的石板又崩落了一块，“你是说这些蛇……还有这鬼地方，是给天上那假星星和山里那破铜烂铁供能的？！”
“极有可能！”狄仁杰语速飞快，大脑在剧痛和危机中高速运转，“蛇性属阴，且此地蛇窟规模庞大，阴秽之气极重！凶手利用这天然的阴气汇聚之地，结合这精密的青铜星枢机关，将阴气转化为驱动‘浑天仪’的能量！靛蓝汁液作为‘媒介’，如同血管，将这种‘转化’的能量输送到塔顶，制造天象幻影！而‘荧惑守心’的凶兆指向皇城，配合‘血谶’，便能动摇国本！终南山的青铜巨臂……恐怕是更庞大计划的一部分，与这‘星枢’必有联系！”
他看向那潭散发着磷光的黑水：“这水……恐怕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沙陀！”
沙陀忠立刻会意，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药囊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拔掉塞子，奋力朝下方的黑水潭掷去。
噗通！
琉璃瓶落入水中，并未沉没，反而漂浮在水面。瓶中的药粉迅速溶解，刹那间，以琉璃瓶为中心，潭水竟然亮起了一圈圈幽蓝色的涟漪！这光芒迅速扩散，照亮了更大范围的水域。
“是‘引磷散’！果然！”沙陀忠声音凝重，“这水里混杂了大量尸骸腐化产生的磷和……蛇毒！剧毒无比！那些露出水面的石头，是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幽蓝的磷光映照下，水潭中漂浮的森森白骨和蛇类蜕下的巨大皮囊清晰可见，更添几分恐怖。而蛇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扰，骚动起来，嘶嘶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无数蛇头昂起，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悬在半空的三人，充满了攻击的欲望。
“落脚？怎么过去？！”尉迟真金怒吼，他抓着刀柄的手臂己经开始剧烈颤抖，“下面全是毒蛇毒水，跳下去就是送死！”
“机关……一定有控制机关！”狄仁杰的目光如同探针，在巨大的人面蛇身青铜雕像和它脚下的星纹平台上疯狂搜索。逆鳞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针，反复刺戳着他的神经，那靛蓝血管构成的图案在痛苦中扭曲、变幻，似乎正与下方缓缓转动的青铜齿轮阵列进行着某种痛苦的“交流”。
“看雕像的基座！”狄仁杰突然低喝。在幽蓝磷光的映照下，雕像盘绕的蛇身基座处，有几个凹陷的孔洞，形状奇特，非方非圆，边缘还有细微的卡榫痕迹。“是钥匙孔！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触动这星枢的核心！”
钥匙孔？
狄仁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关键物品：天枢塔顶坠落的经幡碎片、地宫入口处发现的青铜齿轮残件、血池人俑心口的透骨钉、玉匣中婴尸耳后的黑痣、还有……他怀中的半枚断玉！
“沙陀！银针！射雕像人面左眼第三枚齿轮的轴心！”狄仁杰几乎是吼出来的指令。他无法确定，但逆鳞传来的强烈刺痛感，如同无形的线，死死牵引着他看向那个位置——那枚齿轮的转动轨迹，与他怀中断玉的裂痕弧度产生了致命的吻合感！
沙陀忠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一道细微的银光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向狄仁杰所指的位置！
叮！
一声清脆到几乎被蛇嘶淹没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咔哒…咔…咔咔咔……
那枚被击中的齿轮猛地一顿，紧接着，整个青铜人面雕像内部传出一连串密集而急促的机括咬合声！原本缓慢转动的齿轮阵列骤然加速！构面的无数细小齿轮疯狂旋转、重组，那张模糊的脸孔竟然在幽蓝的磷光下开始扭曲、变形！
与此同时，巨大的星纹平台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平台边缘的几处符文亮起了微弱但诡异的红光！平台中心缓缓升起一根三尺高的青铜柱，柱顶赫然有三个形状各异的凹槽！
第一个凹槽，狭长而带有波浪纹路——正是天枢塔顶经幡碎片边缘的轮廓！
第二个凹槽，内嵌细密的齿痕——与地宫入口青铜齿轮残件的咬合面完全匹配！
第三个凹槽，最为奇特，呈不规则的弧形缺口，缺口边缘隐约可见三点微凸——像极了……玉匣婴尸耳后三颗黑痣的排列位置！
“钥匙！三把钥匙！”沙陀忠惊呼，“经幡齿轮是启动机关，婴尸黑痣是身份印证！那第三个……”
“是方位！”狄仁杰眼中精光爆射，左臂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灼热的明悟，“第三个凹槽的形状，与我怀中断玉的缺口完全一致！它是……定位！定位终南山青铜巨臂的‘钥匙’！这星枢机关不仅能驱动星图幻象，还能……还能指引或控制那座巨臂！”
轰隆隆！
就在狄仁杰喊出“巨臂”二字的瞬间，整个蛇窟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巨大轰鸣！这声音并非爆炸，而像是某种庞然巨物在地下深处移动、破开岩层发出的恐怖摩擦与撞击声！伴随着这声轰鸣，终南山方向的震动感隔着厚厚的地层隐隐传来，如同大地的心跳！
蛇窟中的蛇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鸣彻底惊扰、激怒！嘶嘶声瞬间化为狂暴的浪潮！无数毒蛇如同离弦之箭，从岩石上、水面下弹射而起，张开毒牙，带着腥风，朝着悬在半空的三人疯狂噬咬而来！
“撑不住了！”尉迟真金脚下的青石板终于彻底碎裂！三人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朝着下方幽蓝的磷光、冰冷的黑水与汹涌的蛇潮首坠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