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暮色裹着粘稠瘴气,狄仁杰的皂靴碾过驿站门槛处的血色藤芽。那些指甲盖大小的嫩芽突然收缩,渗出琥珀色黏液,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孔洞。
"酉时三刻,瘴毒最烈。"沙陀忠的银针悬在藤芽上方三寸,琉璃镜映出茎脉间游走的靛蓝光点,"这不是中原物种,茎脉里流动的像是...像是活蛊!"
尉迟真金的重刀劈开檐角蛛网,震落的镇魂铃在青砖上滚出诡异的轨迹。狄仁杰俯身拾起铜铃,指腹抚过铃舌处的鳞片——半透明的角质层下,密密麻麻的虫卵正随着瘴气的节奏脉动。
"是南诏巫医的蛇蜕。"沙陀忠的银针突然变黑,"看这虫卵排列,像不像永徽年间滇南暴毙案的..."话音未落,驿站二楼传来木窗开合的吱呀声。狄仁杰剑鞘击碎窗棂的瞬间,三条碗口粗的血藤破帘而出,藤蔓尖刺泛着孔雀胆的幽光。
"退后!"尉迟真金旋身挥刀,斩断的藤条喷出靛蓝汁液。液体接触空气即燃,在空中凝成南诏文字:"月圆之夜,情藤噬心。"
狄仁杰的蜃鳞突然发烫。他扯下腰牌按在燃烧的字符上,铜质官印竟开始融化,显露出夹层的羊皮卷——永徽六年的驿站名录上,"碧鸡关"三字正被某种黏液腐蚀。
"装神弄鬼!"尉迟真金踹开朽烂的楼梯扶手。木屑纷飞间,二楼地板赫然布满蛛网状裂痕,每道裂缝都爬满细如发丝的血藤。沙陀忠的药杵突然指向梁柱:"大人看这刀痕!"
焦黑的木纹间嵌着半枚苗银耳饰,边缘的孔雀翎纹与镇魂铃鳞片如出一辙。狄仁杰用蜃鳞折射耳饰背面的微雕,光影在墙面拼出南诏巫女的侧影——那女子眉心的朱砂痣,正与三年前暴毙的南诏贡使文书中描述的巫后容貌重合。
五更梆子穿透雨幕时,驿站后院传来象脚鼓的闷响。狄仁杰剑挑门帘的刹那,三百只血眼蝙蝠倾巢而出,翼膜上的黏液在月光下折射出洛阳城防图。尉迟真金斩落领头的蝙蝠,坠地的尸体内竟裹着枚青铜卦签——"山风蛊"的裂纹间渗出终南山紫茎藤花粉。
"是改良后的傀儡蛊!"沙陀忠的银针挑起花粉,"这些蝙蝠的脏腑里..."他突然踉跄后退,琉璃镜映出自己瞳孔里游走的血丝,竟与藤蔓茎脉的纹路完全一致。
狄仁杰突然扯开左臂衣袖。蟠龙刺青的逆鳞处鼓起黄豆大的血泡,一根细藤正从皮肤下缓缓探出。尉迟真金的刀尖悬在血泡上方三寸:"要挑出来吗?"
"且慢。"狄仁杰的蜃鳞贴近皮肤,藤蔓突然缩回体内,"这是情人藤的母蛊,杀了它,方圆百里的子蛊都会暴动。"他剑尖挑起地上仍在蠕动的藤条,断口处掉出半片苗银腰牌——正面刻着南诏王族的凤鸟图腾,背面却印着官窑特有的莲花底款。
暴雨突然转急,驿站地窖传来木箱翻倒的闷响。三人破门而入时,三百个陶瓮正在瘴气中自行摇晃。尉迟真金劈开某个陶瓮,腐臭的黑水里浮沉着具女尸——她颈间的银项圈挂着半枚玉珏,与狄仁杰怀中残玉拼合时,裂痕处突然睁开只妖异的蛇瞳。
"是东瀛的式神术!"沙陀忠撒出雄黄粉,蛇瞳在烟雾中扭曲成南诏巫后的虚影。那女子指尖抚过虚空中不存在的琴弦,檐角的镇魂铃突然齐声尖啸。狄仁杰剑锋刺穿虚影的刹那,整座驿站的地基开始震颤,血藤如巨蟒般绞碎梁柱。
晨光刺破瘴气时,狄仁杰在废墟中拾起片焦黑的芭蕉叶。叶脉间用蛇血写着新罗文字:"辰时三刻,藤断人亡。"当他将叶片对着初升的朝阳转动,焦痕突然显露出岭南全图——七处标记连成的曲线,恰似情人藤缠绕心脏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