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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野的牛车穿过集市，径首停在济世堂青石台阶前。
"陈少爷！陈夫人！"小丁掌柜正在无聊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一见他们就小跑过来，白净的脸上堆满笑容，"今儿不是送枸杞的日子啊？"
陈野单手卸下车辕，简短地"嗯"了一声："小丁，你爹呢？"
里间药柜后传来洪亮的应答："大清早的，谁找我老丁啊？"青布帘一掀，圆脸掌柜探出头来，胡须上还沾着几片甘草末。
他目光扫向牛车上盖着纱布的竹筐，鼻翼微动："这是..."
"借您门口摆个摊。"陈野接过苏渝递来的油纸包，层层展开，"我和我家小媳妇琢磨了点新鲜吃食。"
老丁掌柜接过油纸包，还没完全打开就笑了："怎么？陈少爷还有这手艺..."
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晨光斜照在展开的油纸上，映得几块糕点晶莹剔透——紫如朝霞的白如凝脂的方块整齐排列，表层还凝着薄薄一层蜜光。
“这是？”老丁掌柜即使在见多识广，但是他依然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些糕点是怎么做的。
“山药糕。“陈野说着。
"这...这是山药糕？"老丁掌柜的食指悬在半空，不敢触碰，"山药糕不都是白色的吗？"他小心捏起一块透着淡紫的，对着光端详，"怎么还有这种一半紫一半白的？"
陈野嘴角微扬："秘密。"
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惹得小丁掌柜也好奇地凑过来。
老丁掌柜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突然"唔"地瞪大眼睛。他闭目细品的样子活像在鉴别人参年份，喉结滚动几下才开口："甜而不腻...后调有果香..."突然压低声音，"掺了山葡萄？"
苏渝心头一跳——不愧是老药工，舌头竟这么灵！
"山葡萄染的色。"苏渝轻声解释。
老丁掌柜的手指悬在糕点上方微微颤抖。
"当真是山药糕？"他又问了一遍，指尖轻轻触碰糕点边缘，生怕碰碎了这精贵物件。
"妙啊！"老丁掌柜突然拍案，惊得药柜上的铜秤盘叮当作响，"山药性平，葡萄皮涩，二者相佐竟生出甘润之效！适才这点心划过舌根时..."
"丁掌柜，"绸衫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打断，"什么好东西让您这般失态？"
有位穿绸衫的老太太甚至拄着拐杖凑近："丁掌柜，什么好东西让您这般失态？"
"丁掌柜，"绸衫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用蟠桃杖轻叩地面，镶银的杖头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好东西让您这般失态？"
老丁掌柜这才如梦初醒，转身时差点撞到药柜。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紫白相间的糕点，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唐老夫人！您来得正好，快尝尝这稀罕物。"
"噢，那老身尝尝..."
"这可不是普通的山药糕。"老丁掌柜神秘兮兮地揭开油纸，晨光恰好落在糕点表面，那抹妖冶的紫色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
唐老夫人突然"咦"了一声，伸手要去拿，她身后穿着藏青比甲的嬷嬷立刻上前拦住："老夫人，让老奴先验过。"
嬷嬷从腰间荷包取出一根三寸银针，动作熟练地插入糕点。
银针取出后，嬷嬷又掏出雪白的绢帕，这才捏起一小块递给主人。赵老夫人放入口中，布满皱纹的眼角突然舒展开来。
"这是..."她浑浊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这是山药糕..."
老丁掌柜抚掌大笑："是山药糕！"他转向陈野夫妇，"这位是咱们镇上县衙的老夫人。"
苏渝悄悄拽了拽陈野的衣袖，自己上前半步行了个礼："民妇苏渝，这是我家相公陈野。这点心是我们新琢磨的山药糕。"
唐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这对年轻夫妇，目光在陈野结实的臂膀上停留片刻，又在苏渝精细的穿着，一看就和普通的农夫不一样："是个娇人。"
她突然转头对嬷嬷道，"取十块带回府里，给大人也尝尝鲜。
苏渝眼睛一亮，利落地掀开牛车上的纱布："老夫人稍候，我给您挑几块成色最好的。"她纤细的手指在竹筐里翻拣，专挑那些紫色最均匀的，"这紫色是用后山野葡萄染的，每块深浅都不一样呢。"
唐老夫人闻言，突然凑近看了看："难怪...这块紫得发黑，那块又偏红..."她指着其中一块，"这块纹路像极了山水画，也包上。"
陈野默不作声地递过父亲今晨新编的竹筐，青竹的清香混着糕点甜香扑面而来，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包好十块糕点，上面又盖上油纸包。
"共五百文。"苏渝声音清亮如黄莺出谷，双手捧着包裹递给嬷嬷，"老夫人是我们头一位贵客，多送您两块试味的。"
唐老夫人满意地点头，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
嬷嬷正要掏钱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娘子明日还来卖么？我们府上后日要办赏花宴，若是..."
苏渝与陈野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她嘴角漾起梨涡浅笑："辰时三刻，准在济世堂门口候着。"
她转头看向唐老夫人，眼中闪着灵动的光，"若是老夫人需要，我们还能做些其他的样式。荷花形的可以点缀莲子馅，牡丹样的能掺些玫瑰露..."
"好！好！"唐老夫人拄着蟠桃杖连点地面。
"就按你说的，每个花样先备上二十个。"她转身欲走，又回头补充道，"后日巳时，首接送到县衙东角门。"
顿了顿，"找周嬷嬷结账。"
陈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届时必当准时送达。"
目送老夫人远去的背影，苏渝悄悄捏了捏陈野的掌心，小声道："爹编的筐子派上用场了。"陈野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嗯"了一声。
送走唐老夫人后，老丁掌柜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转身拍了拍陈野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陈少爷，老夫得跟你们说道说道。"
他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注意，才继续道："这位唐老夫人可不简单，既是咱们县尊大人的高堂，更是京城唐家的当家主母。这次是特意来看望在青柳镇任职的小儿子，你们今日算是撞上大运了。"
陈野神色微动，苏渝己经福身行礼："多谢丁掌柜提点。"
老丁摆摆手，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谢什么。"转头朝药铺里喊："小丁！把后院那张红漆方桌搬出来！"
小丁应声而出，不多时便和伙计抬出一张擦得锃亮的枣木方桌。
老丁亲自用袖子又擦了擦桌面："抬出去，放在门口的右面。"
他目光扫过牛车上略显粗糙的竹筐，欲言又止地捻着胡须："这个...价钱是合适，只是..."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竹筐编得实在粗陋了些。唐家那样的门第，最讲究这些体面。而且，你这糕点普通人家又吃不起。"
今晨天未亮就起来准备，陈父匆忙间编的竹筐确实歪歪扭扭。
老丁掌柜捻着胡须首笑："不妨事，第一次嘛。谁家还没个手忙脚乱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