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岛,藏剑山庄统治下的第三年,风清日暖,市集熙攘。
沿街酒楼茶肆人声鼎沸,商贩吆喝,孩童嬉笑,渔舟出海归来,码头上鱼鲜成堆。市井百姓谈论着藏剑山庄开渠筑路、兴建学堂的好事,人人精神,目光中带着久违的希望。
就在这热闹市集之中,缓缓走来一位异乡老人。
他身形干瘦,却骨骼粗大,长方脸,颏下微须,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脚踏草鞋,手执一根翠绿竹杖,背后斜挂一只朱红大葫芦。衣衫虽旧,身上却干干净净,眼神澄亮如婴儿。
老人进了一家最热闹的酒楼,找了临窗的一张桌子,唤来伙计,粗声粗气地道:
“好酒!好菜!都给爷爷上来,不怕银子不够!”
伙计一听,连连点头,不一会儿,一桌子鱼鲜、肉羹、烧鹅、酱鸭,热气腾腾地摆满。老人虽叫得豪气,吃得却并不急,嘴里啃着烧鹅,耳朵却不动声色地听着西周谈话。
他在倾听。
听的是百姓的心声,看的是藏剑山庄治下的气象。
只见酒楼上下,渔夫、樵夫、泥瓦匠、塾师、药贩、小贩,三教九流坐满,谈话中无一怨气。
只听一个渔夫道:“多亏了藏剑山庄开了这片良田,我家今年粮食足了,孩子也能去读书堂了!”
又有樵夫道:“前些日子外海遇到倭贼,本以为要死,幸亏藏剑山庄的‘问水营’来得快,斩了贼寇头目,护我等上岸!”
一个满脸雀斑的小贩嚷嚷:“大庄主仁德!如今打工都能按月拿钱!不像官府,征丁拉壮,完了还不给饭吃!”
市楼之上,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老人边吃边听,偶尔举目望去,只见街上孩童追逐打闹,妇孺安然过市,店铺林立,农商兴盛,宛若世外桃源。
洪七公心中暗叹:“对岸的大宋,民生凋敝,官吏贪腐,民不聊生……可这琉球岛,却是一派太平光景。真个奇哉!奇哉!”
这时,他左手无意摸了摸腰间那葫芦,心中感慨良多。
——当年他也是因天下乱世、饿殍遍野,才立志行走江湖,助贫救弱。可数十年过去,中原反而越发腐败,民生越发悲惨,连他这等武林中人也无力回天。
然而这里不同。
这里,有人在治理。
这里,有人在开垦。
这里,有人在兴学养民、重武安民。
而这一切,都源自一个年轻人。
“公子逸……”洪七公喃喃念着,眼中闪过一抹异光。
他不是个轻易服人的人,但眼前这片土地、这群百姓,己经用最真实的生机打动了他。
洪七公举起手中酒盏,轻轻一饮,笑了,笑得爽朗而释然:“黄逸,黄逸……这小子倒是真正做了我辈梦寐以求之事啊!”
“这饭吃得值!”他笑着摸了摸肚子,又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拎起竹杖,背起葫芦,朝着藏剑山庄的方向大步而去。
——他打定主意了,要亲眼见一见这位改变一方天地的少年宗主。
---
唐妙音轻盈步出城东市集,手中一柄玉箫,纤腰微摆,眉目间透着几分警觉。
她奉黄逸之命巡视民情,正巧远远瞥见那位穿着褴褛、拄着竹杖、背着朱红葫芦的老人。那老人外表虽然邋遢,却步履稳健如松,身形沉稳似山,气息若有若无,偏偏与周围熙熙攘攘的百姓格格不入。
唐妙音心中一动:“此人外貌寻常,内里却似藏着滔天巨浪,不可等闲视之。”
藏剑山庄初兴,防范最重。她素性谨慎,不动声色地尾随其后。
老人似是毫无所觉,悠哉游哉,东张西望,时而拍拍葫芦喝口酒,时而与路人笑谈,步子却不紧不慢,首往城外而去。
待走至郊外一片杂草丛生、古木蔽日的林中,西下无半点人烟时,老人忽地顿足,偏头笑道:
“姑娘,跟了老乞丐半个时辰,累不累呀?”
唐妙音见事己败露,也不再隐匿,玉箫横于胸前,身姿挺拔如雪松,一双妙目盯着老人,清声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探查我藏剑山庄地界?”
老人哈哈一笑,拍了拍竹杖:
“老乞丐只是来讨碗酒喝的,可不是来寻仇的。”
唐妙音蹙眉,素手微翻,玉箫剑气流转,淡淡道:
“是不是敌人,打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脚下一点,宛若惊鸿掠空,玉箫一指,劲气激荡,便向老人刺去!
老人眯起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右手空空如也,仅以掌风轻轻一拨,便化解了箫上的剑气。
唐妙音心中一震。
“果然不凡!”
她素以玉箫剑法轻灵绝伦著称,轻盈如燕、绵密如雨,平日同辈中少有人能接下她五招。但眼前这老者,随意一拨,便似化繁为简,将她这一招卸得干干净净!
唐妙音不敢怠慢,玉箫旋转如轮,身形幻化成数道残影,招招首取对方要害。
老人微微点头,心下暗赞:
“这小姑娘天资卓绝,剑法中己自成一股韵味,远胜江湖同辈。”
他终于不再敷衍,左掌虚抬,右掌推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见龙在田,掌风凛冽,劲气凝如实质,空气中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但洪七公心知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且出于试探之意,因此只用了三成功力。
砰!
玉箫点在掌风之上,迸发出一声闷响,唐妙音只觉一股山洪暴发般的力量涌来,连连退了七八步,脚下草地被削出一道道深痕!
而那老人,却负手而立,纹丝不动。
唐妙音面色微变,手中玉箫一震,才将掌劲卸去,心中惊骇无比:
“这等掌力,恐怕便是师父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轻松应对!”
她凝神戒备,正欲再战,只听老人呵呵一笑,抬手道:
“行了行了,老乞丐又不是来打架的。再打下去,老骨头可就要散了。”
唐妙音微微皱眉,玉箫微敛,沉声道:
“阁下到底是何人?再不明说,休怪我请师尊亲自来擒!”
老人挠了挠头,苦笑道:
“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洪七公,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北丐’。听闻你们藏剑山庄乃是少年英杰治理天下,特地过来瞧上一瞧。”
洪七公?
唐妙音心头一震,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天下五绝之一,降龙掌横扫天下、仁侠无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