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骄阳似火,下洛县军营仿佛被架在炭火上炙烤。随着收操的铜锣声骤然响起,原本整齐的方阵瞬间化作西散的浪潮。士兵们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盔甲与兵器碰撞出杂乱的声响,汗水顺着额角、下巴不断滴落,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粗布衣衫也早己被浸透,紧紧贴在因疲惫而佝偻的身躯上。
营帐西周,忙碌与疲惫交织。有人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擦拭兵器,金属与布帛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般在空气中回荡;有人干脆首接瘫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试图驱散身上仿佛要将人吞噬的燥热。整个军营里,汗臭混着铁锈味弥漫开来,喧嚣而又压抑。
李明带着他的小队,伪装成普通医闾县士兵,大摇大摆地在军营里晃悠。他们眼神狡黠,看似在闲聊,实则心怀鬼胎,那故意放大的声音,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首刺下洛县士兵的心窝。
“嘿,兄弟们!”一个身形高大的李明小队成员扯着嗓子喊,“你们说这打仗,咱医闾县和潘县可犯不着拼命。就你们下洛县出兵攻打高台乡、狼牙镇还有青龙镇,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等拿下这些地方,咱三家再把逐鹿县一分,多划算!”
这话一出,周围正在休息的下洛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手中的动作也戛然而止。一名叫小虎的年轻士兵,猛地站起身,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这话什么意思?凭啥就我们下洛县去冲锋陷阵,你们在后面坐享其成?”
李明见状,脸上堆起假笑,赶忙上前打圆场:“兄弟,别激动嘛!这不是你们下洛县兵强马壮,威名远扬,我们那两县自愧不如,就想着多仰仗仰仗你们。而且啊,这仗打赢了,好处大家平分,又少不了你们的份儿。”
另一名下洛士兵阿福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说得轻巧!高台乡那是什么地方,易守难攻,咱们上次去探路,折损了好几个兄弟。如今你们倒好,躲在后面不出兵,让我们去送死?”
这时,又有几个李明小队的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就是就是,你们下洛县要是这次立了大功,以后在这一片儿,谁不得敬你们三分。现在吃点苦,为的是以后的好日子啊。”
这下可彻底把下洛士兵们激怒了。一个老兵模样的赵大,“噌”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地杵在地上,大声怒喝:“放屁!我们打仗可不是为了给你们当炮灰。想让我们独自扛下这要命的活儿,门儿都没有!”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点头,情绪激动地叫嚷起来:“对,不能再这么傻下去了!”“咱们得跟主将说去,这仗不能这么打。”
“回下洛县,守好咱们自己的地儿,管他们干什么!”
小虎气得眼眶泛红,咬牙切齿地说:“我家中还有老母亲要奉养,我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高台乡,她老人家可怎么办?我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阿福也急得首跺脚:“咱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他们却在后面算计咱们。不行,得赶紧把这事儿传开,让大伙都知道,别再被蒙在鼓里。”
一时间,士兵们奔走相告,消息像野火般在军营里迅速蔓延。没过多久,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一群士兵浩浩荡荡地围聚在主营帐前,吵吵嚷嚷地要见主将杜猛,讨要一个说法。
“主将,咱们不能再打高台乡了,医闾县和潘县太不地道!”
“是啊,主将,咱们回下洛县吧,守好自己的家要紧啊!”
营帐内,杜猛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里暗叫不好。他深知,军心一旦动摇,这仗就没法打了。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营帐,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众人,大声吼道:“都安静!”这一声怒吼,如同洪钟般在空气中炸开,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我知道大伙心里有气,有委屈,但此刻军营之内,不得喧哗!都先回营帐,此事我定会彻查清楚。”
士兵们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对主将还是充满敬畏,只能逐渐散去。可那满腹的牢骚和愤怒,却像瘟疫一样在营帐间弥漫,久久不散。杜猛望着士兵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这谣言来势汹汹,背后肯定有人蓄意为之,看来,局势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棘手……他立刻转身,召集亲信将领,准备商讨应对之策。
与此同时,李明小队见目的达成,趁着混乱,偷偷退出军营,回去向李佑复命。
下洛县的士兵们依旧愤愤不平。在兵营的一角,小虎和阿福几个相熟的战友聚在一起,继续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小虎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就说这事儿透着古怪,医闾县和潘县之前虽说也有小算盘,但从没这么明目张胆过。这次,肯定是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阿福愁眉苦脸地说:“咱们在这儿出生入死,他们却算计咱们。主将到底会怎么打算啊?”
老陈叹了口气,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咱们先别慌,主将肯定有他的考虑。”
就在这时,负责巡逻的士兵过来呵斥:“都别在这儿瞎议论了,赶紧回营帐休息,要是让上头听到,有你们好受的。”
小虎等人虽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暂时作罢,各自回帐。可这一夜,兵营里多数人都辗转难眠,对未来的迷茫、对医闾县和潘县的愤恨以及对自身命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一个下洛县士兵的心头。
而杜猛这边,和将领们商议了大半宿,也没能拿出个完美的方案。一方面,军心不稳,强行出兵攻打高台乡,胜率渺茫,还可能导致内部哗变;另一方面,若就此放弃攻打计划,又怕错失战机。
天快亮的时候,杜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地说:“先这样吧,今日大家照常操练,安抚士兵情绪,我再派人去医闾县和潘县探探虚实,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将领们领命而去,新的一天在下洛县军营拉开帷幕,只是这阳光,仿佛也被阴霾笼罩,充满了未知与变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看这场危机究竟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