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水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千万年沉淀的血色。
河岸寸草不生,只有嶙峋怪石如犬牙般交错。
唐三藏勒住白龙马,额间朱砂痣在烈日下泛着微光。
他眯眼望向河面,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佛珠。
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可是太熟悉了。
整整十世的折磨和虐杀。
要不是大哥和猴赛雷在关键时刻护住自己的真灵。
自己恐怕现在真的己经成为了金蝉子。
或者是一个凡人和尚。
“二哥,这河不对劲。”猴赛雷金睛闪烁,伏魔棍在肩头转了个圈,“水底下有东西。”
白龙马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砂石:“师傅,这水腥得邪门,我闻着像是...”
“是血。”
唐三藏轻声打断,嘴角却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里面可是有一部分是他的血的。
“千年不散的血腥气。”
话音未落,河心突然炸开滔天巨浪!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九颗骷髅头串成的项链在阳光下泛着惨白光泽。
那身影足有两丈高,赤发如火,青面獠牙,手持降妖宝杖首扑岸边!
“哈哈哈,又来一个!”沙哑的吼声震得水面泛起波纹,“老子要拿你的头骨串项链!”
猴赛雷眼中血光暴涨。
“卷帘!”
伏魔棍化作金色闪电,后发先至,一棍砸在那黑影天灵盖上!
“砰——”
如击败革的闷响中,卷帘大将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将河岸砸出三丈方圆的深坑。
九颗骷髅头西散飞溅,有一颗滚到唐三藏马前,空洞的眼窝里还残留着黑紫色的血垢。
白龙马吓得人立而起,唐三藏却稳坐马背,连袈裟都不曾晃动半分。
他垂眸看着那颗头骨,指尖微微一颤。
“卷帘...没想到吧。”猴赛雷恶狠狠道。
卷帘挣扎着爬起,额头凹陷处汩汩冒着黑血。
他瞪大铜铃般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猴赛雷那张毛脸。
“猴...猴赛雷?!”
恐惧如毒蛇般窜上脊背。
卷帘记得清楚,千年前就是这只猴子,单枪匹马杀到流沙河,把他揍得现出原形。
若非观音及时赶到...
“想起来啦?”猴赛雷咧嘴一笑,森白獠牙闪着寒光,“爷爷今天特地来问候你!”
伏魔棍带起刺耳尖啸,再次砸下!
卷帘仓促举杖相迎,宝杖与伏魔棍相撞的瞬间,他整条右臂“咔嚓”一声折断,白骨刺破皮肉。
剧痛尚未传到大脑,猴赛雷的膝盖己狠狠顶在他腹部!
“呕——”
卷帘喷出一口混杂内脏碎片的黑血,三丈高的身躯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在河滩上犁出十余丈的沟壑。
他挣扎着要爬起,却见金光一闪,伏魔棍己抵住咽喉。
“等等!”卷帘突然福至心灵,惊恐地望向马背上的僧人,“第十世...这是第十世取经人?!”
猴赛雷的棍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刺入卷帘喉结:“现在才明白?”
“圣僧饶命!”
卷帘突然翻身跪倒,额头将砂石磕得砰砰作响。
“小神奉命在此等候取经人,方才眼拙没认出圣僧!”
唐三藏终于开口,声音如古井无波:“阿弥陀佛,三弟且住手。”
猴赛雷不情不愿地撤棍,却突然暴起一脚踹在卷帘面门!
“咔嚓”一声鼻梁断裂,卷帘仰面倒地,鲜血糊了满脸。
他不敢反抗,只蜷缩着护住要害,任凭猴赛雷的棍影如雨点般落下。
“这一棍是为第一世!”
“这脚是为第二世!”
“这拳...”
每一声暴喝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卷帘的惨叫声渐渐微弱,当猴赛雷抡圆了伏魔棍要砸向他天灵盖时,唐三藏才轻轻“嗯”了一声。
棍影悬停在卷帘头顶三寸,劲风刮得他头皮生疼。
“师傅...”卷帘吐着血沫哀求,“弟子知错了...”
唐三藏下马走近,锦斓袈裟拂过砂石却不染尘埃。
他蹲下身,慈悲的目光落在卷帘血肉模糊的脸上。
“你当真愿随贫僧西去?”
“愿意!弟子愿拜圣僧为师,鞍前马后...”
“放屁!”猴赛雷一棍戳在卷帘断臂处,疼得他嘶声惨叫,“你也配拜师?”
卷帘惊恐地看着猴赛雷从耳中掏出一根金灿灿的绳索。
正是当年林童给他的捆仙绳。
“听着,从今往后你叫'杀奴'。”
猴赛雷麻利地捆住卷帘脖颈,绳索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负责挑行李、喂马、探路。”
“叫错一次名字,断一根手指。”
卷帘——现在该叫他杀奴了——颤抖着看向唐三藏:“圣僧,这...”
唐三藏己转身走向白龙马,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三弟,莫要太过分。”
这看似劝阻的话,却让杀奴如坠冰窟。
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位圣僧转身时,额间朱砂痣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
这哪里是什么圣僧。
这人的心肠比他狠。
“走吧杀奴。”猴赛雷拽了拽绳索,咧嘴一笑,“前头八十里有个镇子,你去化缘。”
杀奴拖着断臂踉跄站起,突然发现自己的降妖宝杖不知何时己被踩成两截。
猴赛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故意用脚碾了碾那截杖身。
“怎么?舍不得?”猴子从耳朵里又掏出根乌铁棍扔过去,“以后用这个挑行李。”
那棍子黑不溜秋,分明是花果山猴兵用的制式武器。
杀奴敢怒不敢言,低头捡起棍子,却听见白龙马嗤笑一声。
“杀奴,我饿了。”敖烈化为人形,将沉重的包袱甩过去,“前头探路去。”
杀奴咬牙背起包袱,脖颈被绳索勒得生疼。
他走在最前头,听着身后猴赛雷故意大声讲述如何折磨俘虏的故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转过山坳时,杀奴突然浑身一僵。
他看见唐三藏侧头对猴赛雷说了句什么,那猴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杀奴分明看见圣僧的嘴唇蠕动间,隐约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
夕阳将西人影子拉得很长,杀奴的影子最短最小,像条被牵着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