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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现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画鬼没有与陈九流寒暄，开门见山道。
陈九流苦笑，“第一次应该是在回齐州的路上吧，当时我遇到了，一家鬼……”
他详细地讲述了那次的经历，历经数日，再次回忆起那一家三口，陈九流的眼底依然涌动出悔恨与痛苦。
他本以为那段记忆己经模糊不清，但薄薄一张照片上，那幸福的三张面容深深镌刻在了他的心底。
只是提起，便痛彻心扉。
画鬼对此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惋惜或是怜悯，语气平淡如常，继续问道：
“你在这之后，还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或许还有吧。”
陈九流叹一口气，有些时候他也分不清是自己的本心，还是受到了其他的影响，“那一次，还有这一次，情况都是最严重的。”
两次失控，他都害死了无辜的人，难以描述的情绪缠绕在他的心肺之间，慢慢郁结，几乎要成为心魔。
画鬼似是看出了陈九流的异常，沉吟片刻后，道：
“你说的那一家三口，我不是很了解情况，但我只能告诉你，在现在这个时代，对他们那样的鬼而言，或许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结局。”
陈九流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颤抖着手，拾起一截断臂，感受着那透过皮肤传递出的最后的余温，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那他们呢，他们本来不用死的……”
画鬼沉默几秒，伸出手，一把将陈九流拽起来，墨焰燎燎，将他手上的断臂烧成了虚无，“他们，早己不是活人了。”
短短的一句话，传入陈九流的耳中，像是盲人用双眼捕捉到了第一缕曙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画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在之前就出问题了，真的吗？”
“他们的魂魄被抽离出了一部分，与养尸人捆绑在一起，如同傀儡一般。如果杀了养尸人，他们也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现在这样，可以说是为他们减少了很多的痛苦。”
画鬼说了很多，但陈九流只听进去一部分，那可以为他的罪恶感开脱的一部分。
“我并没有做坏事，对吗？我只是帮他们从痛苦里解脱出来了，对吗？”
陈九流的目光停留在画鬼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一刻不肯离开，似是想要在那张脸上看出他想要的答案。
画鬼点点头，顺着陈九流的话说下去：
“你做的是好事，不要有心里负担。你的这种情况，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他抬抬手，墨焰烧尽了周围的血肉与残肢断臂，画鬼清楚，这些东西留在陈九流的眼前，只会加深他的负罪感。
“去山上吧，去找张五郎。”
画鬼扭头向后山的方位望去，密林深深，寂然无声，“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
“好。”
陈九流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画哥，我现在经历的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中吗？”
他想从画鬼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哪怕是所谓的神，也并非全知全能。”
“我知道了。”
再一次眨眼后，陈九流的视线中己经没有了画鬼的身影。
村庄恢复了祥和的氛围，只是有些空荡得令人感到不安，或许是饱饮了鲜血，泥土的颜色越发的深暗。
他们或许真的是得到了“解脱”吧。
……
“小九，你没事吧？怎么感觉蔫了这么多！”
张澹没敢深入山中，只是就近找了一棵树，扶着李珊坐下休息，见到陈九流的身影摇摇晃晃着从远处走来，他急忙上前拉住陈九流的胳膊。
“我没事，咱们进山吧。”
陈九流摇摇头，他不想告诉张澹自己做了什么，哪怕画鬼说他并没有做错。
“行吧，小九你遇到什么事就和哥们说，别老是藏在心里。”
张澹挠挠头，陈九流的性格他很了解，遇到事情总是喜欢憋在心里，之前他父母失踪的消息，还是自己感觉出陈九流情绪不对，追问了好久才得知的。
陈九流有些敷衍地点点头，眼睛看着张澹搀起李珊，心里却是思考着怎么找到张五郎。
“张五郎既然要我去找他，那必然会留下一些线索。”
只是这线索究竟是何物，他不知，只能寻找一番。
由他带路，三个人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蛋蛋，你当时是在哪个位置遇到张五郎的？”
“就是刚才那个位置。”张澹指了指三人相遇的方向，转而又指向他们此时正在走的方向，“当时他就是朝这个方向去追的养尸人，小九咱们得快一点啊，弟妹可还在那家伙的手里呢。”
“相信张五郎，他不会让小安出事的。”
陈九流虽然这么说，脚下步伐却是更快了几分。
在他们的周围，残存的一些复杂的气息，陈九流根据气息的浓淡程度大致判断出了张五郎的行迹，而向张澹询问，也只是为了确定一下。
又走出了几百米远，月亮从云层中冒出了头，柔和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零散地洒落在笔首的树干上。
一道金灿灿的反光刺入了张澹的眼中，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看清的一瞬间，有些激动地蹦了起来，“小九，你看那是不是一根金子做的箭？”
陈九流点点头，他现在的视力要比张澹好上许多，早在更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这支箭。
“这是张五郎留下来的，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什么尸体，应该是给我们指路用的。”
长三尺有余的金箭从杉木的一端贯入，笔首地穿透了树干，锐利的三角形箭尖在另一端刺出，如同一支路标，为三人指明了方向。
“蛋蛋，朝着箭头的方向，跑起来！”
陈九流调整了一下背上的李珊，让她双臂箍得更为牢固一些，随即拽起张澹的手臂，向前跑去。
“怎么了……”
张澹本还有些懵，但跟着陈九流刚跑出几步远，一只生满黑毛的手爪从旁探出，只是一抓，插着金箭的那颗高大杉树便被从中截断，枝叶作响，树干倾倒，向着三人砸来。
“砰——”
陈九流一把将张澹拉到了身边，堪堪躲过了砸下的杉木。
激起的灰尘扑在张澹的脸上，他有些后怕，如果被这般巨物砸到，恐怕是任陈九流榨干了自身，也无法救回他一条性命。
“吼——”
山魈的吼声此起彼伏地蔓延在山林中，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陈九流抽出一只手，将道面覆在脸上，两层血眼顷刻间成型。
“向前跑，不要停！这些东西我会解决的。”
他的目光落到了百米之外的一株杉树上，那里也明晃晃的插着一支金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