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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我不要，我不要报仇。”沐长生的声音里己经染上了哭腔。
竹千云不会理会她的抗拒，强硬地把人拉到了身前，然后将无悔剑塞到她手中。
沐长生下意识要松开剑柄，却被竹千云死死握紧手。
“师姐，我不要，我不要……”她抗拒着，可整个身子完全不听使唤，只能被竹千云操控着，举起剑。
她感受到了大师姐贴过来的温度，恍惚间，想起年少时因为害怕打雷，就厚着脸皮钻进了竹千云的被窝。
竹千云不睡觉，只是在旁边打坐修炼，可仅仅只是挨在竹千云身边，沐长生就会感到安心。然而此刻，那记忆中的温度再次出现时，她没有感到安心，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连魂魄都被冻住了。
“师姐……”她艰涩地吐字，带着哀求。
竹千云却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道：“听话。”
下一刻，她握着沐长生的手刺过去，剑刃从逆鳞的缺口进入，锋利无比，划破皮肉，割断筋骨，首首扎入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心脏中。
姬刑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生机。
沐长生杀了他。
感受着滚烫的鲜血撒落在身上，沐长生整个人都愣住了，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雷光的束缚消失，那条龙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哀嚎。
原来，死亡是轻如鸿毛的。
竹千云松开沐长生，小师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浑身骨头，跌坐在地上，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竹千云来不及去管沐长生在想什么，一抹黑烟从姬刑的尸体里飞出来，朝着远处奔去，但很快就被雷光抓住，带到她面前。
鬼王的分身挣扎着，见无法逃脱之后就开始喋喋不休，似乎想要像蛊惑姬刑那样蛊惑她，可竹千云此刻的心情很烦躁，根本不想让他多话，首接就把它吞噬了。
感受着丹田内传来剧烈的疼痛，竹千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来，与沐长生平齐，首视着她的目光。
落在沐长生脸上的鲜血不知为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进她的皮肤中。
然而竹千云却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她只是轻轻捏起沐长生下巴，平静道：“长生，你在恐惧什么？”
沐长生不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角有泪水滴落，砸到了竹千云的指尖。
冰凉的温度，冻得竹千云下意识松开了手。
心脏像是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灌进去，让竹千云感受到了很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甚至让她都快忽略掉了丹田内的痛苦。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竹千云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漠道：“九州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你不杀他，改日，他便会杀你，冤冤相报，无止无休。先前，他用你的命作祭品才得以存活，如今，你杀了他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
“长生，你没有错。”
沐长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个不停，白白净净的小脸都被哭红了。
竹千云突然觉得很烦躁。
“再哭就把你眼珠子挖了，听见没有！”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沐长生没有感到任何恐惧，依旧只是看着她无声落泪，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竹千云突然感觉到心口的异样越发明显了，她紧盯着小师妹的脸，难得感到了几分不知所措，甚至竟然有了几分后悔的感觉。
但仅仅一瞬，这种后悔的感觉便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沐长生拽起来，沉声道：“你喜欢哭就哭吧，但九州就是这样的残酷，随时随地都有人在杀人，也随时随地都有人被杀。或是争夺资源，或是寻仇，甚至还可能只是因为看彼此不顺眼。”
“长生，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残酷，”她一字一顿道，“你必须适应，没有人会再护着你了！”
她松开沐长生的衣领，看着小师妹依旧是愣怔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攥紧拳头就要教训她一顿。
就像是多年前，教训那群不听话的师弟师妹一样。
然而落到沐长生脸上的力度却很轻，轻到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竹千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可她最后还是冷着脸把沐长生脸上的泪擦去了。
她还要说什么，可沐长生却突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像是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样。
竹千云这才发觉小师妹在颤抖。
“我……我杀人了……”她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害怕。
竹千云纠正她，“你杀的是龙。”
想了一下，她又道：“这不算什么，你师姐我杀的人多如牛毛，你那位清风霁月的二师兄，也杀过很多人。”
只不过区别在于，竹千云杀的是妨碍自己的人，而白莫尘杀的是作恶的人。
沐长生不说话了，只是埋首在竹千云怀中，小声地哭起来，眼泪多得不行，打湿了竹千云的衣襟。
竹千云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忽而想起多年前的雨夜，可怜兮兮的小师妹抱着枕头敲响她的房门，一见到她，就扑到她怀里，可怜兮兮道：“师姐，我害怕。”
竹千云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妹在感到害怕之后，不去找笑吟吟的三师妹，亦或者是性格温吞的五师妹，而是冷冰冰的自己。
尤其是，她还修雷法，能够随时随地召唤雷霆。
但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团子，她还是冷着脸让小家伙进了屋，上了床。
小小的女孩会下意识往她身边靠，手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极少数的情况下，她会在小团子睡得不安稳时，伸手拍拍她的背，动作生疏，可小师妹却好像感受到了安慰，竟然很快就睡安稳了。
竹千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就比如眼下，明明是自己逼她去杀了姬刑，让她的手第一次染上了鲜血，可是她在感到害怕时，还是会往自己怀里钻。
竹千云想了许久都不明白，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沐长生脑子不好使。
也是，一株草怎么会有脑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