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将女儿的话在心底反复掂量。寒风穿过灵堂的窗棂,半晌后他才沉声道:
"萱儿不必如此忧心,旭儿和婉瑜功夫都不错,再加上为父日夜守在这里,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动手。"
林悦萱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却还是摇了摇头:
"父亲,女儿并非担心护不住他们。咱们总不能明知有人磨刀霍霍,还一味被动挨打。"
她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无人偷听后,压低声音将清河县的种种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以及谢知府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随着讲述,林渊的眉头越拧越紧,脸上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苍蝇。
待女儿说完,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掉落,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颓然道:
"就算心中有数是她主使,可咱们没抓着把柄,明面上又奈何不得;
若暗中将人做掉,万一被查出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这可如何是好?"
林悦萱盯着棺木上摇曳的长明灯,想起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眼底翻涌着刺骨的寒意。
"父亲放心,您只管守好孩子们。我不会让她死——她为了一己私欲,视人命如草芥,
杀了那么多人,这些仇总得一样一样,慢慢还回来。"
林悦萱不着痕迹地往林渊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交代着计划。
正说着,两个换好孝衣的孩子跟着下人回来了,素白的麻衣衬得林成旭愈发挺拔清瘦,小婉瑜的眼睛还红红的。
她立刻踉跄着扶住门框,声音带着浓重鼻音:
“旭儿,婉瑜,娘好像是路上着了凉,染了风寒,这会儿头疼得眼前首冒金星,实在撑不住了。
你们俩就留在这儿守灵,凡事听外祖父安排。”
林成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母亲,触手是她冰凉的额头,小婉瑜也急得眼眶泛红。
林悦萱强撑着挤出个苍白的笑,在孩子们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远去,她还没回到府中,妙医郡主突然晕厥的消息己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街头巷尾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各位看官可知?那妙手回春的林郡主,真是医者不自医啊!听说赶路时着了凉,如今己经人事不省!”
隔壁布庄的老板娘则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要我说啊,肯定是听闻前夫死讯受了刺激!平日里看着再要强,到底是夫妻一场......”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在京城传开,甚至传到皇宫,太子当即命三位御医快马加鞭赶往郡主府。
此刻郡主府大门紧闭,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发出呜咽。
御医们进府诊治后,皆是面色凝重地摇头,只说“脉象虚浮,药石难医”。
这下谣言更甚,有人说林悦萱与前夫情深意重,竟要殉情而去;
也有人说她遭了仇家暗算。五公主在府中对着铜镜描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太后则急得在慈宁宫来回踱步,而那些等着求医的达官显贵,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
京城的冬夜寒风刺骨,漫天谣言如纷飞的雪片般席卷大街小巷。
当家家户户熄灯闭户后,一道矫健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郡主府的高墙之上飞掠而出,
踏着屋瓦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所过之处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残影
此刻的公主府内,暖阁中烛火摇曳,熏香袅袅。
五公主慵懒地斜倚在铺着华贵貂皮的软榻上,一袭艳红罗裙衬得她面色愈发娇艳,
手中握着的白玉酒杯里,酒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对面坐着一名容貌俊美的面首,正殷勤地为她斟酒,眉眼间满是讨好之色。
“公主,您这步棋走的是真妙啊!”五公主娇笑出声,眼尾的丹蔻微微上扬,
“本宫也没想到,杀了她的前夫,伤了她一个儿子就能重创她。”话语间尽是得意与轻蔑。
面首连忙端起酒杯,一脸谄媚:“还是公主厉害,心思缜密、手段高明!
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竟敢不长眼地得罪您。小人敬您一杯,祝公主心想事成!”
清脆的杯盏轻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是阴谋得逞的前奏。
五公主满意地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随意往案几上一搁。
面首目光闪烁,试探着问道:“公主,驸马没在府中吗?小人今日都未曾见着。”
“那个废物!”五公主闻言,语气中满是厌恶,
“自诩是读书人,整日就知道舞文弄墨,诗词歌赋。
三天两头往京城各处诗会跑,附庸风雅。
这两日又听说去参加什么赏雪作诗宴了,整日不着家。
就连这次和二皇子联盟这么重要的事,他也不管不顾,
全当没事人一样!”说到激动处,她重重地拍了下软榻,眼中怒意翻涌。
面首见状,急忙赔笑着又给她斟满酒,极尽讨好:
“公主莫要为他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他不识好歹,是他的损失。小人还得谢谢他呢,若不是他这般行径,哪有机会让小人能日日陪着公主?
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公主,您说咱们的计划真能成吗?太子深得圣心,怕是....”
“如今不是己经成功一半了?”五公主斜睨了他一眼,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等那妙医郡主一咽气,太子就等于少了一条臂膀。
别忘了,咱们进献的美人,皇帝不是己经宠幸了吗?
只要让她在皇帝耳边多吹吹枕头风,等皇帝对太子心生厌弃,除掉他扶二皇子上位不就易如反掌?
哼,只希望二皇子成事后能信守承诺,别到时候过河拆桥。”
面首皱了皱眉,犹豫道:“可那太后……她可是把太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那个老东西!”五公主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她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有几年活头?没了林悦萱这个神医在旁,
本宫就不信,下次她再命悬一线,还能有人把她从阎王殿里拽回来!”
说罢,她仰头大笑,笑声中透着狠绝与疯狂,在暖阁中回荡不息。
殊不知二人的谈话被房顶的林悦萱听了个全乎,林悦萱冷笑,好一盘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