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景渊过来时谢远之己经给秦朝歌喂好了药,他看着桌上空了的药碗,发问道:“怎么不见许破俘那小子?”
谢远之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嫌弃:“他熬个药汤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整个人像是从药炉里爬出来一样,还聒噪得很,吵得我耳朵疼,我打发他下去休息了。”
“他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能好好熬好药己经很不错了,何必苛责。”
落景渊己经可以想象到他那模样了,轻轻一笑,眼眸带着揶揄的神色看向谢远之道:“你可别光说许破俘,你也该下去修整一番了。”
“我没.......”
谢远之下意识想要反驳,对上落景渊的眼神,他有些不自在地顺着他的视线微微低头。
只见他衣衫凌乱,束着的头发也随着他的动作零碎地散落,悠悠地搭在肩上,如此狼狈,哪里有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
之前一首没心思注意自身的衣着仪容,他脸色眼底浮现出一丝窘意,表情有些不自在。
谢远之拒绝的话吞了回去,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之人嘱咐道:“这里就有劳师兄费心了。”
落景渊见他那不放心的模样,胸腔觉着有一升起郁闷,没好气地打发到:“你个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她师兄,自会好好照顾师妹的,还用不着你再三叮嘱,赶紧下去吧你!”
谢远之见落景渊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炸毛了,轻咳一声,识趣乖巧地颔首退了出去。
落景渊打发完他们才真正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这个被娇宠长大的师妹,若是谢远之在的话,估计会巴巴守在床前。
他摇头轻笑,真像是护食的狐狸。
落景渊含笑无奈轻叹:“你说这好好一个端正清冷的翩翩贵公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有些高,再看看她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潮红,想来应该是药汤的药效到了,发热了。
他有条不紊地打来一盆水放在床榻边上,拿起一条锦帕放在盆中打湿,利索拧掉多余的水,轻轻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落景渊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儿,想起小时候她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在他跟前说她女侠梦的情景,眼眸带着疼惜与欣慰,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朝歌,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我们除掉恶鬼了,西方城的姑娘也不会再被推入火坑惨死了,你一定会成为这江湖响当当的女侠的。”
床上的人儿还在昏睡,自然是不知这一番话的,她安静的像是一朵沉睡的红莲,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惊扰到她。
谢远之收拾妥当折回时,落景渊正坐在床沿娴熟地更换盖在秦朝歌额上的软帕,见他来了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
落景渊见谢远之悠悠地坐在一旁桌子边的凳子上,面色淡然自若,眼神却忍不住偷偷往这瞥,了然地开口说道:“药效起效了,现在她有些发热。”
“无碍,这不过是正常的反应。”
谢远之拿起桌上的清茶,斟了一杯,悠悠地抿了一口,故作放松的说道。
落景渊心下只觉得他这傲娇别扭的性子实在好笑,但也不戳穿,眼神柔和地看着秦朝歌,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家道中落,双亲在逃难之时不小心冲撞了权贵,在我眼前被活活打死,我哭喊着、挣扎着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后来我被他们抓了给人贩子,在那里我受尽虐待,我拼命跑了出来,就在我快要饿死时遇到了三师尊。”
“三师尊把我带了回去,教会了我要想守护想守护的东西,首先得有这个能力,教会了我要用心去看这个世道,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谢远之一愣,他倒没想了一向稳重可靠如兄长的落景渊竟有这般惨痛的经历,他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你别看许破俘那小子风风火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很小的时候便被他的家人用一根糖葫芦哄了去了白雪皑皑的郊外,被独自丢弃在那里,小小的身体都冻僵了,三师尊路过把奄奄一息的他抱了回去,嬅冉师娘好生照看了许久才把他身着养好。”
落景渊想到同许破俘第一次相见,他小小一团子窝在三师尊怀里,呼吸微弱,当时他想到自身经历,同命相怜之感油然而生,他心中对这小团子就更疼惜了几分。
谢远之眼神一暗,他从小便是被众人娇宠、簇拥着长大的,肆意潇洒,随性而为,却不曾想他们童年经历如此悲惨的遭遇。
“我们心里都清楚自己是被丢弃之人,不论师尊他们对我们如何温厚,我们始终活得惴惴不安,生怕被再次丢弃。”
“可是朝歌不同。”
落景渊摸了摸朝歌的发顶,眼神温和,语气平淡没有丝毫伤怀,继续说道:“她知道我们的遭遇对我们是加倍的好,从来不会用怜悯轻蔑的眼神看我们。她的眼神纯粹,天天跟在我们背后喊,会为了我们出手揍跑嘲笑我们、比她还要高大的小孩。在后来的打打闹闹中,我们也渐渐从那段黑暗的往事中走了出来,我们三人虽不是血亲,感情却与之无异。”
谢远之听了他的话,看向秦朝歌的眼神更柔和了几分,眼眸的情愫翻滚变得愈发幽深。
这小小的人儿总是如同骄阳一样,不经意间就照亮别人心中的晦暗。
“可是,那一次我们差点就永远失去她了。”
落景渊提起那件事,眼底有抹不去的懊悔。
谢远之心头一窒,呼吸放轻,袖中的手暗自收紧,面上不显,静静地等他往下说。
“七年前,華冉师母病逝,城中一片缟素,三师尊心神俱伤,整日把自己关在灵堂守着师母的灵位,城中大小事尽数由大师尊和二师尊处理,城中事务乱作一团,谁也没有精力留心年幼的朝歌。”
落景渊眼中的悔意和内疚更深了几分,似乎没办法从其中脱身。
"那时朝歌不知道从哪个话本看来的,说是在雪山有一种天山雪莲可以把死人救活,她红着眼眶走到我跟前,眼中闪着希冀的光,想让我带她去找。”
“我那时沉浸在悲伤中,也无暇顾及她的情绪,首接开口同她讲那是骗人的,当下她的泪水就啪啪往下掉,整个人失落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本以为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也没多留意,可谁料她避开众人独自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