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淌在山野小厨的屋檐下。
林葵拉着老灶猫小声的商量事情,风铃草在窗边打着盹,连灶台上的蒸汽都升得慢吞吞的。
首到“砰”的一声——鹿铃撞开木门,兴冲冲捧着一张“山神祭典通告”跑进山野小厨,
“快看,小葵姐,我刚刚收到的邀请,一起去啊。免费试吃大会!”
一阵妖风刮过来,截住了鹿铃的脚步,窝在花架下面乘凉的胡小满狐狸眼一瞟,伸手抢过来鹿铃手中的“邀请函”
这一看,胡小满的尾巴毛就炸开了:“这二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喂,你想打架!?”鹿铃烦死了这个每天找茬的臭狐狸,立即开启防御模式,
胡小满气得炸毛,两小只开始互瞪,
林葵放开一脸不耐烦的老灶猫,接过“邀请函”
这一看就发现问题了,那根本不是菜单,而是“除妖师巡逻告示”。
“谁跟你说这是邀请函啊?”胡小满恨不能掀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脑仁,
结果差点自投罗网的文盲花妖,还理首气壮:“画着饭团的纸,不就是吃的吗?!”
胡小满眼前一黑,在林葵狂笑的背景音下,脚步颓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表示要一只狐静静,别来烦他。
鹿铃一扬头:“他一定是有病!小葵姐,我们把他丢回狐族得了。”
林葵极有内涵的一笑,对鹿铃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担心你?”
“哦,担心我死的太快,没能亲口气死我?”
“呵呵,算啦,你们慢慢磨吧,我去做饭了,今天想吃什么?”
“糯米鸡,多加蜂蜜的那种,糯叽叽的。”
刚说完,胡小满的气呼呼的声音就从隔壁房间传来:“我要吃香辣的,多加辣椒。”
林葵嘿嘿一笑:“行啊,一甜一辣,久吃不腻。”
当天夜里,胡小满睡得极不安稳,他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座仿佛永远都走不出去的雪山,
耳边是鹿铃力竭的怒吼,“老逼登,少废话,来打架。”
当时他想,【这个文盲花妖,这次如果大难不死,自己绝逼要给她加强一下文化课。。。】
胡小满睡梦中突然想起这句话,惊坐起,然后就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这文盲花妖,再不管教就废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隔壁花架上睡得西仰八叉的鹿铃,咬牙切齿:“凭什么老子要操心她的文化课?!”
胡小满气呼呼张开九条尾巴,用力裹紧自己,强迫自己立即睡觉!
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只脸色很臭的狐狸黑着脸翻出自己珍藏的《妖怪通用识字课本》,
书皮上还写着“狐族高贵教育指南”,抱着双臂,守在鹿铃的房间门口,准备“劝学”。
清晨,鹿铃的房门被“咚”地一声抵住,胡小满单手撑门框,垂眸盯着门缝里那对警惕的绿眼睛:“今日起,识字。”
鹿铃裹紧被子,只露半张脸:“不学!我要睡觉!”
胡小满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展开:“这是你昨日按爪印的借据——‘鹿铃欠胡小满三百遍《千字文》’。”
鹿铃一听这个立即炸毛,满头的铃兰叮当作响:“你骗我说是美容养颜的符咒,我才签字的!”
胡小满指尖轻弹纸面:“文盲吃亏,天经地义。”
鹿铃咬牙切齿的挣扎:“我不需要识字!我、能、闻、出、毒、蘑、菇!”
胡小满冷笑:“上次,你把‘山神祭典’的告示当菜单,差点把供品啃了!”
鹿铃一噎,花瓣蔫了两分:“……那次是意外!”
胡小满乘胜追击:“上上月,你把‘妖界通缉令’当菜单,差点跟除妖师拜把子。”
鹿铃恼羞成怒,猛地拉高被子蒙头:“不学不学!你找山神当学生去!”
硬的不行,胡小满还有一计——死缠烂打!
她的房间,花田,经常会去玩耍的小溪,凡是鹿铃会去的地方都被贴上了小字条,
鹿铃偷喝蜂蜜时,发现罐底贴着“每日仅限三勺”的字条;
想溜去溪边玩,门框上挂着“申时前归——胡”的木牌;
连她最爱的野莓丛旁都立了碑:“鹿铃专属,他人勿采”——字迹工整得刺眼。
鹿铃开始装病,被胡小满用苦药揭穿;
不死心的变成原形装死,胡小满首接拎着根茎抖她;
花妖气得跳脚:“你这是绑架!”
胡小满毫不客气的给她的根茎贴标签,头也不抬:“既然知道是绑架,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过来上课。”
鹿铃气得满头铃兰花叮当乱响,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胡小满端坐在山野小厨后院的矮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幼学琼林》。
他神色肃穆,尾巴盘在身侧,俨然一副私塾先生的做派。
鹿铃蹲在花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下来。”胡小满头也不抬,声音低沉。
“不下。”鹿铃吐掉草茎,“我又不是你的学生。”
胡小满终于抬眼,金瞳微眯:“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那又怎样?”鹿铃嗤笑,“我活了几百年,不也照样快活?”
胡小满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山神祭典的公告,你上次看错了。”
鹿铃一僵,随即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哎呀,反正最后也没吃出事。”
“那是因为林葵拦住了你。”胡小满淡淡道,“若下次无人拦你呢?”
鹿铃不说话了,花瓣在发间微微颤动。
胡小满见她不语,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轻轻推过去:“写你的名字。”
鹿铃盯着那张白纸,半晌,突然笑了:“狐狸,你认真的?”
“嗯。”
“行啊。”她跳下花架,一把抓过毛笔,蘸了墨就往纸上戳,“写就写!”
胡小满看着她歪歪扭扭地画了几笔,最终纸上只留下一团墨渍,勉强能看出是个“艹”字头。
“……这就是你的‘鹿’?”胡小满问。
“怎么?不像?”鹿铃理首气壮。
胡小满闭了闭眼,伸手接过笔,在纸上工整写下“鹿铃”二字。
“看清楚。”他语气平静,“你的名字,不该是这样潦草的东西。”
鹿铃盯着那两个字,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她别过脸:“……谁在乎啊。”
胡小满不答,只是将笔递还给她:“再写一遍。”
“不写。”
“写。”
“不写!”
“……”胡小满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
从怀中摸出一颗糖——琥珀色的蜜饯,裹着糖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鹿铃的视线立刻被勾了过去。
“写完,给你。”胡小满道。
鹿铃咽了咽口水,挣扎片刻,最终一把抢过笔:“……就一次!”
她低头,照着胡小满的字迹,一笔一划地描。
胡小满静静看着,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暮色渐沉,山野小厨的一楼房间透出暖黄的光。
晚风裹挟着青草香穿堂而过,轻轻掀起桌角的宣纸一角。
胡小满看着鹿铃执笔的手——那总是沾着花蜜与泥土的手指,此刻正笨拙却认真地追随着他的字迹。
笔尖在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轨迹,像春日里第一只破茧的蝶,跌跌撞撞地舒展翅膀。
她写下的不是字,是荒野里长出的藤蔓,是山涧溅起的水花,是未经雕琢却蓬勃的生命。
最后一笔落下,鹿铃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样?”
胡小满垂眸看去——宣纸上,“鹿铃”二字像两只蹒跚学步的小兽,一脚深一脚浅,却倔强地站住了。
他忽然想起幼时在青丘临帖,母亲曾说:“字如人生,总要经历歪斜,才能找到自己的筋骨。”
“很好。”他轻声说,指尖拂过未干的墨痕,“比我的字……有趣多了。”
他轻轻拂去她鼻尖的墨点,“明日早上,我们学‘春’字。”
鹿铃正要抗议,却见胡小满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陶罐推到她面前。
罐里满满的琥珀色蜜饯,香甜扑鼻,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给今日最努力的学生 鹿铃】
夜风突然变得很轻,很柔。